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雅间中,这雅间中间,拉着一道珠帘,但隐约可以看见,珠帘后,有一张软塌,榻上坐着一位佳人。
“霓凰,让娘子也看看,你美不美。”达奚盈盈道。
九怀意识到不对,赶忙背过身去捂着脸,以免看到有违周礼的事。
“我说你,也是个古物。”达奚盈盈没了兴致,把九怀推了出去,“枉我煞费苦心的,从河东买来这么一尤物。”
“河东?”九怀一愣,“河东哪的?”
“猗氏,那有一清雅阁,可厉害了,什么类型的妙人,都有。”
九怀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因为昨天晚上,她也收到了李缜的来信,信中,李缜特意提了清雅阁,还说这清雅阁的生意,是郭行健的两条大腿之一。
“东家,不好了,不好了。”一个胖胖的男子冲冲而来。
“沈立,你慌什么?”达奚盈盈不悦问。
“东家,郭行先说,往后不给我们卖盐了。”沈立撑着双膝,边喘边道。
“哎!他好大的胆子,我们何尝拖欠过他的款?竟敢不卖盐与我们?”达奚盈盈拂袖道。
“郭行先说,凡是与有间茶肆相关的店,都休想从他这,得一钱的盐。”
达奚盈盈立刻拽了九怀一下:“你们又惹事了?”
九怀皱眉沉思,她记得裴宽最后公布的榷盐之法是,民采、官收、商卖。就是官府收了盐后,再定一个价格,卖给商人,最后由商人自行运到各处贩卖。换言之,对商贾而言,榷盐的影响是:成本高了,但他们的销售网络还在。
而长安城内的民用盐,十有八九都在这郭行先家族手里,所以他才有底气说,不将盐卖给有间茶肆。
“我可不管,你得赶紧想办法,将盐补上,不然这店,可一天都开不下去。”达奚盈盈道。
“郭行先与寿王,是什么关系?”九怀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任何关系。”
九怀自然不信,双眸一转,便有了计:“郭行健的盐和清雅阁,都被裴公断了。所以,你没必要瞒我。”
这事显然出乎达奚盈盈意料,她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挥手让沈立退下。
“这郭行先垄断着长安的民盐,所以一直给城门郎薛履谦、都水使者崔昌、司天台的高抱素等人送着礼。这些人,均与嗣岐王交好。”
嗣岐王叫李珍,是圣人五弟薛王李业之子,后来过继给四伯父岐王李范。因为从来就没有继承权,所以不像圣人的诸多儿子一样,被时刻严密地看管着。
九怀觉得,达奚盈盈没有骗她,但旋即又有了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何昨天晚上,那俩戴面具的人会说,他们背后的人,是寿王李瑁?
“可是昨夜,郭行先约我去鬼市,在牌局上,他介绍了他的两位阿郎,这两人称,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寿王殿下。”九怀决定透露一部分她知道的事,以换取更多的消息。
“当年,殿下所受的宠爱,冠绝诸王时,确实有很多人来求他办事。但这一切,随着太真的离去,都变了。”达奚盈盈微微一叹。
“当年,太真的叔父,曾任河南府的士曹参军,所以认识一些人,但这些人是谁,后来又投靠了何人,妾身是不知晓的。”
达奚盈盈口中的人,叫杨玄璬,这个人养大了杨贵妃,而当年他掌管着河南府的津梁、舟车等事务,而这些,正是合规的,不合规的商品在流通时,所必须打通的关节。
“我得,去一趟虢国夫人府。”九怀道。
“我派车,送你。”
“不……唔……”
达奚盈盈将九怀塞进了自己最豪华的那辆钿车中,这辆钿车上的银饰,都是用白银制成的,要四匹健马,才能拉动,随行拱卫的马队,起码有十骑。
“你为何要这般张扬?”九怀缩在离窗户最远的角落中,免得自己的脸被人看清楚。
“哈哈,当你真的拥有富贵的时候,就知道,张扬,是一种享受。”达奚盈盈道,说着还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的景色。但结合她的话来看,她打开窗帘,可能更多地是想让人看见,这贵妇是她。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宣阳坊的虢国夫人府,大摇大摆地横在正门前,开路的骑士粗暴地驱散几名正在门前等候杨玉瑶召见的宾客,几名宾客当然不愿,但架不住骑士们人多势众,所以只好怒目圆瞪。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这腮帮鼓得,也不怕爆了。”九怀摇摇头,跳下马车,往杨玉瑶府的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