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和岑参说了些近来发生的趣事,在最后,取出纸笔,让岑参写下几个名字。这是他俩上次的约定——岑参给李缜一些士子的名字,以便李缜去拉拢他们。
别过岑参,两人在胖狱卒的引导下,沿着原路离开京兆狱。刚钻出那高墙,两人只觉得浑身一松,鼻边的空气,也清鲜了不少。
“你有什么感觉?”李缜问李腾空。
“什么?”
李缜白了她一眼:“不是你说,要跟着来的吗?”
“哦。”李腾空恍然大悟,“我本想到了好多,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缜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让李林甫弃恶从善罢了。但问题是,李林甫也说了,善与不善,由不得他,得由圣人来决定。
“唐昌公主那边,办得如何了?”
“公主说,不久之后,会有人去澄品轩找你。”李腾空道,“可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做的,又有哪件是好事。”李缜情不自禁道。
“你这话,似乎不该当着我的面说。”李腾空玩着自己的头发,笑道。
“可上元夜,你确实救了我们几个。”李缜道,他明白,那晚若不是李腾空相助,威迫坊正打开西门,裴冕父女和荔非守瑜,一个都跑不掉,他们几个一旦被抓,自己现在,只怕已经和岑参关一起了。
“我……我那是,哎,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想的。”李腾空忽然发现,自打遇上李缜后,自己的脸,就变得极易红烫了。
李缜还想说话,耳边却忽地传来马匹的嘶鸣,抬头一看,见是一队黑衣人,押着几辆囚车,停在京兆狱门口。这队黑衣人中,有两人骑着马,其中一人已下马,在与京兆狱的人交涉,另一人则正好看向自己。
“小曦。”
“嗯?”李腾空脸还红着,忽地听见李缜的呼唤,心中一荡,脸上红光更甚。
“你在这靠墙站着,哪有别去,等我片刻。”李缜说完,转身往远离黑衣人队列的方向走去。
他刚动,背后就传来“咯咯”的马蹄声。
李缜继续往前走,直接来到一条窄巷口,拐进去,才止步。不一会儿,他背后的阳光被遮住了,马蹄声也随之消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九怀的声音,比往常更嘶哑,似是哭过,喊过,“恭喜李郎了。”
“上元夜的事,你都知道了?”李缜不敢跟九怀聊感情的事,因为他怕她上头。
“今早有人发现,李静忠在北军狱中,服下了广陵散。”
听到这消息,李缜心中一松,靠在墙上,仰头望天,他知道,这也算是为国除了一奸。但心中的喜悦,却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
“他的故事,到此为止了。”李缜闭眼,回想起这半年来的所有事,从被郑章案被李静忠设计陷害,到上元夜将计就计迫使李静忠现身景龙观。
从阴谋开始,到诡计结束。他和李静忠之间的故事,总算完结了。
“你的故事呢?”九怀问。
“裴冕把晴娘安顿在城外的郭家庄园,这会害死郭老将军。另外,胖子受了伤,虢国夫人答应,将他安置在城郊养伤。”说到这,李缜抬头,看着九怀,“我嘛,马上就要死了。”
面具,挡住了九怀的脸庞,让李缜无法猜测她听到此话时的心情,而九怀的语气,则是毫无波澜:“为何?”
“那个女子。是右相的女儿,李十九娘,右相让她跟着我,还说什么等替我寻到了好门第后,便让我换个姓,娶了她。”
“确实不会有这么好的事。”九怀说出了李缜心中所想。
相府的女儿,自然是不能有污点的,因此在李缜和九怀看来,更贴合实际的情况是,待到李腾空厌恶了李缜,李林甫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李缜除掉,以便让李腾空继续续以清白之身,或另嫁良人,或继续修道。
“把晴娘,带到这去吧。”九怀说完,翻身下马,伏在李缜耳边,说了句城外的地址。
“让你费心了。”
“我早问过你,留不留的。”
正月天寒,两人相拥时,该是感觉到暖的,但李缜听了这话,却只觉得冷。
“九怀。”
“嗯?”九怀仍趴在李缜肩上,闻言,也不抬头。
“过些日子,我们去城外,走走吧。”李缜大胆地发出邀请,因为他害怕九怀会将嫉恨全烂在心中,任它们发酵,并腐烂心灵。
“好啊~”九怀点点头,“过些日子,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