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热水,凉得特别快。
两人依依不舍地走出澡盆,擦净身子,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没想到,第一眼,就看见棠奴披着大氅,戴着厚帽,坐在对屋的屋檐上、
“你俩,可算磨蹭完了?”她说完,举起手中的酒壶,又是一口。
“你又跑到那去干嘛?”李缜觉得脸有些烫,但在九怀面前,他不想失了气势,遂下意识地上前,挡着九怀,抬头道。
“放哨,免得有些不开眼的人,闯进来,扰了二位的雅兴。”
“下来吧,别吹着了。”李缜走过去,扶着梯子。
九怀则走向造纸的作坊,给两人腾出说话的时机与空间。
“你这酒种,真是不错。”棠奴下来时,已有三分醉意。
李缜耸耸肩:“都被你喝完了。”
“诽谤,我只喝了一口。”棠奴竖起一根手指,还调皮地摇了摇。
李缜没说话,抬脚就往前院走去。
“慢着,你去哪?”棠奴叫住他,然后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她身子终于开始摇晃,只得靠着廊柱站着。
“给你弄碗醒酒汤。”
“呵,小瞧人!”棠奴哼了声,努力站直身子,竖起来的食指又转了转,“可别怪我没说,有的事,我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答应你。”
李缜止步,因为他听懂了棠奴的意思,于是回过头,走到棠奴面前,扶着她问:“为何?”
“因为此时,我还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但却不会感到喜、怒、哀、乐了。”
“委屈你了。”李缜叹道,因为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棠奴并不肯原谅九怀,但她也明白,大势如此,除了原谅外,再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所以,她灌醉了自己,好给自己一个原谅仇人的借口。
“不委屈,说吧,让我有个台阶下。”
“还记得吉温一家吗?”李缜问。
“记得,罪有应得!”棠奴又喝了一口。
“对他的子嗣而言,我们也是他们的杀父仇人。”李缜用手臂圈住棠奴的肩膀,手掌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只要朝堂的风气,一日不变。这种悲剧,就会不断上演。”
“让她出来,抱抱我。”棠奴道。
这一夜,李缜睡得很沉,一来,今天他用脑过度,真的累了。二来,他要养足精神,明天好去陪杨玉瑶玩。毕竟,眼下的朝堂中,就只要杨玉瑶可以借助杨贵妃身上的圣眷,来替他挡一挡,东宫和右相袭来的阴谋诡计了。
杨玉瑶心情上佳,见是李缜来,竟立刻吩咐流青,推掉了上午的酒宴,好腾出时间来,与这位义弟好好交流。
“哎,我跟你说啊,你给我的那首诗和衣裳,我送给了贵妃。前天夜宴,贵妃穿着你送的绸衣和许合子一起,演奏了你的《元夕》。圣人听了,可是大喜,问是谁写的诗,这衣裳,又是谁送的。贵妃说是你,圣人当即道‘当有重赏’。”
杨玉瑶说着,手臂已经圈住了李缜的脖颈,整个人如小鸟一样,依偎在他身上。
“过几日,上元夜宴,贵妃可就要和许合子,李龟年一起,演奏你的《元夕》了。等着吧,过了元夕,你就是名满长安的大才子,大贵人了。”
看得出,杨玉瑶远非看上去那般胸大无脑,相反,不仅有小心机,做事还果决,尽管非常喜欢李缜送的礼物,但还是毫不迟疑地,将礼物尽数转赠杨贵妃,不仅让圣人眼前一亮,还顺水推舟的,给了李缜一个,被圣人许诺重赏的机会!
圣人允诺的重赏,可比杨家能拿出的所有回礼都贵重得多了。因此,这将礼物转赠的行礼,虽看似不礼貌,但实际上不仅不会得罪李缜,还能收买李缜的心!
“多谢姐姐。”李缜会意,当即拱手道谢。
“缜今日来,为的就是上元宴的事。”李缜见话题说到上元宴,忙道,“右相给我安排了个身世,说我是杨慎矜失散多年的儿子,上元宴,就要在御前相认。”
“什么?右相竟敢与我抢你!”杨玉瑶大惊,“不成,我得进宫找贵妃说去,万不可让你,跟杨慎矜认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