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出来一看,见棠奴已经翻身上马,只不过她是单人独骑,且见到两人出来,也不打招呼,扬鞭就走。
“还不走?”棠奴回头,神情凶戾中带着一丝不解。
“去哪?”李缜双腿用力,不仅杨钊拽不动他了,还反过来,拽住了杨钊。
“长乐驿外,官道旁。”
“这般远?”杨钊禁不住道,他本来以为,王子奇是死在家中,因此走过去也可以接受,可这长乐驿,却是有十数里之遥,岂是能走过去的?
“嗯?!”棠奴打了个鼻响,右手微微有上扬之势。
“给我们雇辆车吧。”杨钊只不过是不愿走,还没动气。但李缜就不同了,因为他被九怀“服侍”惯了,见这次棠奴竟不给他们准备骑乘马,心中已经有气。
“什么?!”棠奴大惊,似是听见了些不可思议的事。
“一来,离案发越久,现场留存的证据就越少。二来,我和国舅都被抄了家,可买不起马。三来,右相素来体恤门下,怎会发生,让小子们徒步数十里去查案的事?”李缜依次竖起三根手指,他素来大胆,此次也不例外。
杨钊倒吸一口凉气,但心中也是一喜,李家仆从的跋扈,他早已领教过,因此李缜的话,吓了他一跳。
但同时,他也早对这种现象心怀不满,只是一直没有发泄的渠道,现在李缜替他说出来了,而且既表达了不满,还给李林甫留足了面子。杨钊自是惊叹不已,心道如果自己说话,也能像李缜这般,条理清晰,无懈可击,现在怕不是早就穿上红袍了。
“你!”棠奴冰肌上暴起青筋,扬起马鞭就欲抽李缜一鞭子。
李缜拉着杨钊向后一跃,躲过马鞭的攻击范围。
“竟敢躲?!”棠奴骇然,旋即暴怒,欲催马来追。
“躲,是为了女郎你不被斥责。”李缜义正词严。
“什么?”杨钊惊掉了下巴。
“你!”棠奴知道李缜确实是欠打找抽,但极怒之下,却是无法组织语言来
回怼。
“这鞭子下来,脸上少说一道疤。右相素来体恤门下,若是问起伤疤的来历
撒谎,便是欺瞒右相。不撒谎,便唯有供出女郎你。”
绝了!杨钊心中大赞,恨不得立刻给李缜跪下,求这个榆木老弟传授,如何把人骂得无法反驳的真谛。
棠奴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她知道应该给李缜一鞭子,但“右相素来体恤门下”却真的不是恭维之语。因为李林甫的名片,就是“口蜜腹剑”,所谓的“口蜜”,就是说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旁人看来,都像是在为自己着想!
只是,棠奴也不知道,李林甫会不会再次召见李缜,会不会因为自己打伤李缜而“动怒”,毕竟这是右相的怒火,哪怕是佯怒,也足以致命。所以一时间,棠奴举到半空的手,竟是愣住了。
“女郎,这路途遥远,走过去,只怕要到明日了。能否安排车马?”杨钊叉手道。
棠奴白了杨钊一眼,随后脑袋甩向右上方,看也不看两人:“阿郎哪里给你们安排了……”
“女郎,话可要想清楚再说。”李缜狂得没边,直接竖起右掌打断道。
“你!”棠奴差点被李缜气得背过气去。
李林甫虽然坏事做尽,但面子工程向来是做到十足的,比如李缜第一次见李林甫,就被后者赏了酒肉。所以这一次,李林甫自然没必要让李缜和杨钊徒步去城外查案。
当然,右相日理万机,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他只能给一个大方向,即“办案”,以及金钱,权力上的支持。至于其它的杂项,如车马食宿,人手工具,就得交付棠奴来安排。
棠奴作为李林甫的常侍,自然不会不懂。只是她素来看不起杨钊、吉温这类油嘴滑舌的幸进之人,所以刻意不做安排。当然,右相给的办公经费,也不会真的省了下来,该报销的,一个通宝都不会少报。
只是棠奴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遇上了李缜这个什么都懂,但又什么都不懂的榆木脑袋!气急之下,只得解下荷包,砸向李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