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女郎前来,所谓何事?”
“阿郎问你,事办得如何了?”棠奴依旧皱着眉,毫不掩饰对吉温的轻蔑与厌恶。
吉温哪里肯放过这个攻击杨钊的机会,当即哭诉,自己已经查明了杨钊勾结韦芝,但就在这关键时刻,李缜却说,右相下令放人?
“你是说,阿郎错了?”棠奴白眼鄙夷道。
“不不不!”吉温赶忙躬身行礼,“杨钊和李缜,狡猾,狡猾的!我这就去禀明右相!”
“站住!”棠奴语气倨傲,“这两人,阿郎都要用。”
“什么?”吉温大惊失色,“那……我……我!”他想起,自己刚才差点打废了杨钊,登时后怕不已。
“查一查那个姓李的。”棠奴屏住呼吸,靠近一步,伸手拍了拍吉温的肩胛,“你的功劳,阿郎都看在眼里。”
“嘻嘻!”吉温立刻斗志昂扬,“诺!诺!我这便去,查!掘地三尺地查!”
棠奴没管他,向狱中走去。
吉温见了,大惊,赶忙追上前:“哎,女郎慢点,慢点,我给你推门,小心门槛!”
“滚去办你的事。”棠奴没领情,昂着头白了吉温一眼。
吉温这才悻悻地退开,待到棠奴身影消失了,才呸了口:“狗仗人势!”
狱中,李缜刚刚将杨钊从行刑架上架下来,尚未来得及给杨钊穿上衣服,杨钊本快睁不开的眼,就立刻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然后“扑通”地跪在地上。
“女郎~呜呜呜~你可要为花儿做主啊!”杨钊虽光着屁股,但丝毫不影响他爬到棠奴脚边,连连叩头,“那鸡舌温,要把花儿打废了啊~!”
“滚!”棠奴一脚将杨钊踹开。
“嘻嘻,嘻嘻。谢女郎的赏~”
李缜和那右骁卫面面厮觑,心道莫非是杨钊被打坏了脑子?
“厚颜无耻!”棠奴抱着手臂,腮帮胀鼓。
“女郎,右相要如何处置花儿啊?”杨钊盘腿坐在地上,一个劲地抹眼泪。
“某先告退。”那右骁卫很识趣地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棠奴这才给了杨钊半个正脸,语气略带嘲笑:“右金吾卫的位置满了。委屈~你俩一阵子,待来年,再行铨选。”
“什么?!”杨钊大惊,又爬起来叩头,“那花儿还如何,替右相做事啊?”
棠奴一只手撑着膝盖,蹲在杨钊面前,左手轻抚着杨钊的脑袋:“在江湖,就不能替右相办事了?”
“啊~?”杨钊浑身一颤,想抬头,但棠奴却加大了左手的力道,他只好一头闷在地上,吼道,“谢女郎~钊兄弟二人,定为……为什么瞻来着?李郎,你读书多,这词怎么说来着?”
“为女郎马首是瞻。”李缜有点无奈,但还是顺了杨钊的意,毕竟,这往后十年,只有跟着杨钊混,才能风生水起,其他人,都是明日黄花罢了。
棠奴愕然地抬起头,她是才意识到,原来这牢房中,还有一个人,而且这人还敢对自己不冷不热,气得“咻”地站起身,却惊觉自己竟比李缜矮,想骂他,但又觉得不一定能骂得过读过书的人,想打他,但又觉得失了身份。
于是棠奴便抱起双臂,侧头望墙:“回去歇几日。阿郎有事,我自会来找你们。”
“诺!诺!诺!”杨钊欢喜地连声应了,完全忘了,自己的额头上,还有小半个靴印在。
棠奴走了,牢房中只剩下李缜的和杨钊二人。
李缜脱下襕袍,将杨钊包了起来:“国舅,你……唉,何必如此!”他知道杨钊是个佞臣,并以此为荣,但还是替杨钊觉得委屈,毕竟在李缜看来,要是让他这样活着,他还不如一头撞死。
“缜。哥哥跟你说些事。”杨钊双手拉着衣襟,盘腿在地上坐好。
李缜见了,挨着他坐下。
“哥哥早年,在蜀地屯田。整个剑南道,十多个屯田官,没一个人政绩比得上我。按理,我该升了。可那张宥,在年终宴饮时,连座位都不给我!还泼了我一脸酒!我生气,质问他为什么?他却将我推出帐外,狠狠鞭打!”
杨钊声泪俱下,眼眶通红,像是动了真情。
“我爬着回到家,家里人却都笑话我,说是我该!第二年,我被任命为新都县尉,刚上任,中官林招隐就来剑南道巡视,要经过新都县。我能怎么办?只能凑钱送礼!要钱,只能加税。”
“这林招隐刚送走,张宥就以我私加杂税为由。罢了官!嘿!这官才罢,我刚买来的小娘子,就连夜跑了!跑了!”
“都说我是国舅,羡慕我。其实,直到去年,我连她们的门,都进不去。”杨钊瞳孔涣散地看着灰黑的砖墙,伸出双手比划着,“后来,章仇恩公与右相不和,便想通过我,结交太真。便让鲜于恩公给了我好多,好多的钱!我这才,敲开了虢国夫人的门。”
“李郎,哥哥就是在这时,才明白。尊严就是个屁!只有这个,才是真的!”杨钊握紧了右拳,他没说个那两个字,叫“权力”。
“你不嫌弃哥哥,哥哥也不会忘了你。”杨钊用力地拍打着李缜的肩膀,“等着吧。哥哥终有一天,会实现梦想,到时候,无论你是要娘子,要钱,还是要官。哥哥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