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先要有得选,然后才能考虑对与错?”李缜听明白了。
九怀点点头,打开那只木盒,从里面依次取出两只小盒子。
“这两个盒子里,一只装着一份礼物,另一只装着一份契书。”九怀看向李缜,“礼物代表着上进,契书代表着隐退。你随便挑一个,看看能抓到什么。”
“我真的有得选吗?”李缜狐疑。
九怀莞尔一笑:“你可以相信鹰坊。拿上契书,你随时可以去江南过安生日子。只要你不犯事,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那岑兄和胖子呢?”李缜承认自己有点儿心动,但旋即想到了仍在狱里的岑参以及相依为命数年的荔非守瑜。
“有舍才有得嘛~”九怀的语调很欢愉,但李缜听了,却觉得无比沉重。
李缜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还是不放心,就算我选了契书,真的就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了吗?我在长安这些天,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不怎么该知道的事。”
“这是一个全新的合法身份,至于你说的有没有人会找你麻烦,则是这个选择必有的风险,就像打仗可能会死一样。”
李缜揉着双手,沉思片刻:“有的事,只有开始,没有结束。我选右边的盒子,看看是什么。”
九怀将盒子递给李缜,李缜刚打开,醇香便扑鼻而来,醉人心扉。
李缜觉得这味道比自己先前嗅过的仿制龙脑香还要清醇,还要醉人:“这是什么香料?”
“这是正宗的龙脑香,神鸡童拿来这当红绡用。”九怀耸耸肩,“既然你选了它就拿去吧。”
“这是要送给何人?”李缜倒是有些头大,毕竟这龙脑香虽名贵,但受众却是不多,杨玉瑶算是一个,但人家根本不会缺这玩意。裴柔可能算,但似乎没必要。难不成给郭老六?对,郭老六!
“随心去吧。”九怀将大木盒也推到李缜面前,“国舅急匆匆去右相府,可是为了郑章的事?”
“你也知道了?”李缜惊奇。
九怀点点头:“听说韩京尹想以意外结案,但萧炅不同意。”
韩京尹便是京兆尹韩朝宗,是左相李适之的亲信之一。萧炅则是由于李林甫的举荐而起家的。这就相当于,左相和右相,又开始斗法了。
“麻烦大了。”李缜虽然知道的信息少,但脑子一点不糊涂,“昨日,国舅将郑章的尸体搬到了安善坊的武侯铺,结果夜里就被郑家人抢了回去。”
“郑章的尸首,可有问题?”
李缜想起了杨钊让他保密的话,本欲不说,但又想,明明九怀才是对自己仁至义尽的那个人,又有“有间茶肆”作为利益绑定,怎有欺瞒之理?
于是便低声对九怀道:“有,根据流青所说,郑章死前,被人一拳击中了眉骨眼窝处,这一拳让他的后脑砸在楼梯的凸起之处,促使颅骨碎裂,血液渗入大脑,形成会影响人神智的颅内血肿。”
“受伤之后,郑章又服食了大量房药,加剧了血肿形成的速度,最终导致失足落水。我本欲验尸,但国舅不同意。”
“你没有验过尸首,如何能得出这一结论?”九怀惊讶道。
李缜语塞,毕竟他总不能说,是自己从刑侦电视剧上看来的吧?
“右金吾卫中有不少案件的卷宗,我翻阅过一些,其中有一起旧案的死法就是这样。它很特殊,我便记得清楚一些。”
九怀抓重点的能力向来很强,因此没能戳破李缜的谎言:“如果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郑家人闯入武侯铺夺走尸首的行为,就很可疑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帮助凶手,而不是查明真相,还家主一个公道呢?”
“难道,是跟宣城钱监的恶钱有关?”九怀反应很快。
“所见略同。”李缜肯定道,“所以国舅去见右相,就是想揽住此案,作为上进的资本。”
“对了,流青说,那凶手跟郑章用苗语说了句‘福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九怀诧异:“苗语,福至?”
李缜点头:“是,福至。”
九怀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探头出去,见没有人在门外,才锁上门,回到案几边:“这是漕运官员的暗语。每次宣城郡的漕运船抵达长安,便会这么说。但具体指的是什么,我们也在查。”
“会不会就是这恶钱?”李缜想起了茶肆曾经收过的,两百多没宣城钱监的恶钱。
“那些都是官币,合法的。”九怀急了,“往后别乱说‘恶钱’,要掉脑袋的。”
“可国舅说,右相正想以此作为切入口。”李缜开始吐露杨钊的计划,一来作为郑章案最前线的办案人员,他急需九怀,准确地说,是吴怀实的保护,二来,他也想套套九怀的话,以得到更多的消息。
九怀紧咬嘴唇,一个字都没说,但李缜知道,自己的话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这事若成,对国舅而言,是泼天的富贵。我也能跟着吃点肉。可若是败了,我必死无疑。”李缜决定给九怀施点压,毕竟,九怀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若是李缜死了,九怀也是损失惨重。
“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九怀示意李缜靠过来,以便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