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只是转过脸瞅着他,仍然不发一语。美丽的大眼睛像嵌在窗外夜空中的星子,黑黑沉沉地闪着幽光,看似什么情绪也无,却又深得让人不自禁想往里探看。
卓斐然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他自己已经算是个话少的人,没想到她比他还静默少言。十六岁,该是洋溢着青春欢笑的年纪,而她美丽的脸蛋却鲜少有表情,彷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牵动她的情绪一丝一毫。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一股烦闷,他莫名地微微恼火起来,禁不住语带轻讽地说:“小女孩,想要扮成熟,你还早得很,十六岁就该有十六岁的样子。”
话刚出口,他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的情绪一向不容易有高低的起伏,脸上也经常性的没什么表情,惯以理性的思维处理事情,但碰上这不过见过三次面的女孩,他久违的脾气竟被激起。
本以为她仍会静默地不置一词,没想到她却出人意料地、一脸专注地注视着他,还认真地问:“你认为十六岁该是什么样子?”
他着实愣了一下,她看他的眼神没半点虚矫,也非故做天真,那瞳底淡淡的迷惑好似真的在追索一个答案,真实地传递她心里的疑问。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他轻笑了声。“看看你周遭的同学吧,他们身上会洋溢着青春的光彩,快乐的时候尽情欢笑;心情不好时,情绪会表达在脸上,渴望找朋友倾诉,你呢?你也同他们一样吗?”
阮冬妮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而后不自觉地轻蹙起眉,喃喃道:“原来我真是个怪胎啊……”她忽地抬眼看他,朝他耸耸肩,颇带点无奈的意味,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以后大概也改不了了。”
她的眼神坦率无伪,唇边勾起一抹轻缈的笑,那笑有几分惹人爱怜。
卓斐然心湖蓦然一动,微微怔忡。她笑、她皱眉、她的声音与神态,有着水一样的清幽淡柔,带着一点风的飘忽随性,明明是一个荏弱的女孩,却又显露着坚韧的气质,撩乱了他的眼,也彷佛撩动了他的心。
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啊!
他猛然收住心海的潮骚,回复无表情的脸孔。他怎么可能对她产生不该有的情愫?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呀!
然而,不知怎地,虽只相遇三次,他对她竟然荒唐地滋生一股爱怜心疼的诡异感觉,有种想将她纤细娇小的身子包覆在自己怀里的冲动,心底那股莫名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诡谲地纠缠住他,实在教他惊心。
“你不应该到刚才那种场所去的。”强抑住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他淡淡地接口说。虽然凝着脸,微蹙的眉眼却泄露着内心的温柔关心。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那个地方她去过不少次了,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他的话不免感到好奇。
“俱乐部的性质很复杂。”他试着简单说明。“很多不宜的画面和现象不是你这样的女孩该面对的。”
她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你认为那个环境会污染我,带给我不好的影响?”她的口气有些好笑地。“我不认为那个地方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那里面的人和我一点也不相干,他们在做什么我也不感兴趣,谈不上影不影响的。”
他微微挑眉地看她一眼,她的回答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他知道她早熟,却没想到她能做到抽离自己的地步。是什么样的因素造就了她这样的个性?他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带着新奇闪亮的眼张望世界,但她没有,她美丽深邃的眸底一丝那样的光芒也没有。
“成熟懂事是一件好事,但是……”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我猜,你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吧?”凭直觉地说出口。曾经,他也是那样的人。
她没什么表情,也没响应,只是轻轻地垂下眼睫。
朋友啊……
她从不刻意隔离自己,只是自她懂事以来,她就是这个样子了。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多了个人便觉麻烦。一个人时,爱往哪走就往哪走,不必顾虑到别人的意愿,不须等待,不须勉强自己配合。她是真正自由的,不像母亲,应该很自由的她,却像被绑在一处似,不敢走远、不敢飞离,就为了一个男人。
因着情的牵绊,所以不自由!朋友之间的情亦如是,别人的期待毕竟与自己不同。
“你有要好的朋友吗?”他干脆直接地问,忽然想起那天在精品店前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孩。他,是朋友吗?或者,更进一步,是她的男朋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即使微乎其微,他胸口竟莫名地有些闷涩,微快地。
“我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吧。”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冷淡的距离。
卓斐然觉得心口像被刺了一下,她大概觉得他问得太多了。
也是,今晚的他确实有些反常,竟学牧云一样做起好事来,这跟他的个性大相违背,他一向不管别人的闲事,却偏偏对她有种放不下的经心。
接下来一路上,他没再开口说话,只是专心地开着车,眉头却始终微凝着。
对于阮冬妮的身分,卓斐然其实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
她的母亲阮芷芸是邵明远的情妇之一,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绘本作家。据他所知,邵伯父除了正妻之外,还收了两房小姨太,其余外面的女人多半是短暂的交往,但是阮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