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天,唐岑身上的温度却低得吓人,他的手很冷,额头的温度也不高。艾森帮他擦完脸,把毛巾用温水重新洗过一遍,才抬起他的手慢慢擦起来。
温热的毛巾焐着手,一阵阵热意从毛巾上传了过来,安抚了紧绷着的神经。艾森的动作很轻,唐岑慢慢放松(下)身体,被压抑着的困意重新席卷而来。
擦完了手和脖子,艾森把唐岑的手慢慢放回被子里,帮他掖好被角,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抱着平板坐到了唐岑身旁。
唐岑睡得不太踏实,艾森坐下来的时候他像是感知到了一样,低哼着扭动了两下,翻身抱住了艾森的腿。艾森揉了揉唐岑的头,继续处理刚才没处理完的工作。
艾森剩的工作不多,一个小时不到他就全部处理完了,等他忙完手上的工作放下平板时,唐岑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唐岑坐了一整天的飞机,昨天晚上又没好好休息,现在难得睡熟,艾森本来不想吵醒他,然而他的腿被唐岑压得太久,血液流动不畅,已经开始发麻了。
艾森微微抬了抬腿活动脚踝,他的动作幅度很小,靠在他腿上的唐岑还是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了看艾森,又看了看他微微抬起的大腿,拉过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艾森蜷成一团。
看唐岑这个反应,艾森一边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问道:“醒了?”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嗯”,艾森笑了笑,也跟着躺下来,将半边身子压在唐岑身上:“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特别像什么吗?”
唐岑从被子里钻出头:“什么?”
“像生理期的女生,浑身不……”艾森还没说完,唐岑抄起床上的枕头往他脸上砸去。
用枕头堵住了艾森接下来要说的话,唐岑皱着眉道:“走开。”
艾森没防备,结结实实挨了唐岑那一下,顿时歇了调笑的心思:“生气了?”
“没有。”唐岑顿了顿,又说道,“其实你这么说也没错。”
艾森呆愣了两秒,才听唐岑继续说:“这跟女性的痛经一样,自己没有经历过就没法理解,没有体会过的人甚至会觉得正在忍受这些痛苦的人小题大做。”
除非真正经历过,否则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的感同身受,唐岑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回到熟悉的国家,甚至只是短暂地停留在某个远离家乡的城市,早已愈合的伤口下,骨肉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些疼痛。这样的痛苦,艾森是不可能理解的。
艾森意识到唐岑想起了什么,却装作不经意地岔开了话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因为以前的……一个同学。”唐岑迟疑了一下,用“同学”这个模糊的称谓带过了这个话题。
关于姜妍的那些,唐岑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本就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将姜妍那些事描述出来,落在艾森眼里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在他曾经的医生眼里,他的病就是姜妍导致的,如果没有那个少女的出现,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复在痛苦中煎熬。
姜妍过世那么多年,他不希望平白无故再给她留下一身污名。
何况是在爱他的人面前。
艾森并没有在意唐岑所说的那个“同学”是什么人,他蹭着唐岑的侧脸,用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了我们一起出去玩。”
还没等唐岑回答,艾森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艾森拿起来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来。
唐岑推了推他:“你去忙吧,我睡一会儿。”说着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将大半张脸全都藏到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艾森亲了亲他的眼角,起身到阳台讲电话,唐岑听着窗外飘进来的被艾森压得很低的声音,慢慢合上了眼。
第98章
唐岑从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他睡得很沉,没听到艾森上床的动静,也没听到窗外下了一整夜的雨。
拉开窗帘,夏日清晨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照进屋里,落在白色的床单上。一场夜雨洗去了满天的乌云,也洗去了唐岑心里的烦闷,他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高举起的手臂向后环住了站在身后的艾森。
艾森搂着唐岑的腰,靠在他肩上低声问道:“今天想去哪玩?”
“到处逛逛吧。”唐岑一时也想不出,而且地上的积水还未干透,行走起来也不太方便。
两个人紧挨着站在窗前,隔着玻璃大致画了个路线图。他们住的酒店很高,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或阳台上正好能俯视最繁华的地区,等到夜幕落下时还能将整个都市最美丽的夜景尽收眼底。
这座城市唐岑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从来没有停下来仔细游览过,所以在等待签证的那段时间里,唐岑每天都会带着艾森到街上到处走走。
这是唐岑出生的国家,也是他曾经待过的城市。他和艾森像在巴黎那样,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半个月。他们随着人流穿过拥挤的夜市,看过繁华绚烂的风景,窝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消磨一整天的时光。
唐岑以为,他和艾森手牵手走在街上免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然而当他们真正这么做的时候,唐岑才发现,大多数的人都是神色匆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偶尔会有几道好奇或者惊讶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但很快又会变成善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