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墨鹤记忆中,彩衣还是那个未央殿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小宫女,何时胆敢这么疾言厉色地跟他讲道理?
闻言,彩衣猛地红了脸,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一生气说了什么,连忙手足无措地低下头,下意识要道歉。
转念一想,她又没说错,为何要道歉?
绝不能给王妃丢脸。
“我说得不对吗?就事论事罢了。”她坚定地说完,挺直背脊转身走了,嘴里嘀嘀咕咕的,“你们这么理直气壮地压榨王妃还不思悔改,一切都是王爷起的好头……”
墨鹤:“……”
不愧是王妃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果然伶牙俐齿。
一针见血,怼得人脸疼。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朝着门内拱手道:“王妃恕罪,待此事了,从前种种,属下必来负荆请罪。”
屋内一丝动静都没有。
但墨鹤凭着呼吸能判断出来苏染汐并未睡着,是以低声道:“彩衣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我太自以为是,若是王爷还清醒着,想必也不愿意你如此冒险。王妃放心,今夜之后,南夷使团的任何事,属下都不会来叨扰了。”
说完,他立刻飞奔往酒楼寻安心。
黑暗之中。
苏染汐睁着清冷的双眼看向床帐顶端,一夜无眠到天亮,起床气简直积攒到了顶点。
直到——
“王妃,不好了。”彩衣一大早匆匆闯进来,面色焦急,“王爷,王爷他……”
“他死了?”苏染汐一脸戾气,睡眠不足的怨气全部都写在脸上,“那就挖个坑赶紧埋了,省得再来祸害老娘。”
彩衣满肚子的话顿时憋在喉头,一句也不敢多说:“奴婢伺候您洗漱吧,今儿想吃点什么?”
苏染汐洗了一把脸,这才清醒一些:“不必了,我去酒楼用早饭……你刚刚想说什么,别憋坏了。”
彩衣犹豫地看她一眼,眼神充满了心疼和担忧:“王爷把南夷九公主带回府,因着进门的时候,看门的侍卫按您的吩咐拦了一下,就被王爷下令险些打死!”
苏染汐面色一沉。
彩衣小心翼翼地继续说:“不仅如此,王爷还允九公主自由出入、管教下人的权利,俨然拿她当女主人一般宠着,今早的大厨房净挑了上好的食材,召集了京城最好的大师傅入府来,就为了给她做一顿合口味的早饭。”
“那公主但凡皱一下眉头,做饭的厨子就要被拉出去打板子,伺候的丫鬟也跟着挨罚……偏那公主是个心黑的,就爱看人流血求饶,一罚人她就乐不可支,也不知是什么变态。”
“这才进府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王府被她闹得鸡飞狗跳,都快变成人间地狱了。如今除了咱们冷阁,外头一片风声鹤唳,生怕一个眼神不对就惹了那位姑奶奶不高兴,只怕小命不保。”
她急忙抬头看一眼苏染汐的神色,愤愤不平道:“大家都说……说这位九公主怕是马上就要取而代之,成为新王妃了。”
“新王妃?”苏染汐扭头看向窗外。
今日阳光正好,风和日丽。
“吉日良辰,宜婚嫁。”她勾了勾唇,“彩衣,去驿站请南夷使团三王子及德高望重的长辈两人数,再让梁武去礼部请尚书大人携司天监正使屈尊来王府一趟。”
彩衣懵了一下:“王妃,这么大阵仗要做什么?您若是生气委屈,也该立刻入宫去向陛下告状,让他好好约束王爷,申饬那恬不知耻的南夷公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