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啊!”慕容绮微微一笑,“就怕她不犯错呢。”
他刚刚开完朝会回来,轻袍缓带乌发散在肩头,神情慵懒。随手翻着一本奏折,时不时提笔批几个字上去。
燕檀下意识伸头想看,小心地觑了眼慕容绮的脸色,确认慕容绮没有露出不悦之色,挪过去看那本奏折,同时问:“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太后的表现有点不寻常,不过是一场宫宴罢了,可太后却太过慌张了些——她在宫里浮沉几十年了,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慕容绮由着燕檀看那本宇文恪上书请求把孩子从贺兰氏接走的奏折,长睫微垂,轻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或许是心虚害怕吧!”
燕檀没听明白:“害怕?”
“嗯。”慕容绮点头,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燕檀却感觉他的话里有什么在被沉沉地压抑着,“因为我母亲就是在缺席了一场宫宴后,被人发现自缢在寝宫里的。”
慕容绮闭上了眼。
记忆像是骤起的风,吹拂过他的全部思绪,刹那间慕容绮仿佛被时光裹挟倒转,回到了他六岁那年。
慕容绮好像浮在空中般,冷静地审视着记忆里的自己。
五岁的慕容绮看上去粉雕玉琢,穿着束起袖口的胡服,半长的黑发在脑后一束,跌跌撞撞地穿过漫长的宫道,向着母亲的宫室跑去。
“阿娘!阿娘!”幼童清脆的叫声在宫道上回响。
身后的宫女急急追赶:“小皇子,小皇子,不能去尉迟娘子那里!”
慕容绮充耳不闻。
他的生母尉迟氏虽然姓尉迟,却并不是鲜卑六姓之一的尉迟氏,出身极低,哪怕凭着一张闭月羞花的脸得到皇帝宠爱,品级依然是末等的娘子,哪怕生下了儿子也不能放在身边养育,要送到皇子宫里统一安置。
母子俩能相见的机会并不多,往往出席宫宴的时候,慕容绮才能借机见母亲一面,有时遇上皇帝心情好,还能被尉迟氏带回去住上一夜。
然而这一晚的宫宴,尉迟氏没有出席。
深夜的皇宫显得格外阴冷,慕容绮跌跌撞撞穿过青石小道,绊了一跤。宫人追上来将他扶起,劝道:“小皇子,尉迟娘子可能是身体不适,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先回皇子宫为好。”
“我不!”慕容绮推开宫人,大声嚷道。
幼童的声音很尖,带着惶急和隐没的不安。
慕容绮也不知道那不安所从何来,可能是母子之间独特微妙的心灵感应。小小的慕容绮只模模糊糊的感觉,如果他现在不去见母亲,很可能就见不到母亲了。
见不到母亲?那母亲能去哪里呢?慕容绮想不通也不愿想。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穿过漫长而漆黑的宫道。一头扎进了尉迟氏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