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朗听傻了。
路巡慢慢地说:“就冲你那句有一点喜欢,我也不会放过你,懂吗?”
被捏着下巴,周行朗这是想躲都躲不了,睫毛颤了几下,故意地道:“不懂。”
“你会懂的。”
他放开周行朗,让他去想。
不多时,房间关灯,刚才还困的不行的周行朗,在儿童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看向大床的方向,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听不见什么呼吸的声音,估计睡得很香。
周行朗心里恨得牙痒痒,凭什么他说完那种不要脸的话,还能睡得着?而自己却要忍受失眠的痛苦。
没睡好的代价是第二天在飞机上补眠,中午的航班,下午就到了。路巡行动力很强,早就安排好了观展路线。
美秀美术馆藏匿于距京都一个小时车程的深山,到滋贺县的时候已经快接近闭馆时间了。周行朗没有闲着,跑出去漫无目的地扫街,因为任何事物都有可能为他提供灵感,他是来调研的,不是单纯来旅游的。
周行朗用笔记录灵感,路巡则用摄像机找手感,看起来就像一对合拍的驴友。
整个调研过程都相安无事地度过,周行朗看得多,学得也多,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启发,脑海中有爆炸的灵感,以至于回家的飞机上,一直没睡,画了一大堆旁人看不懂的草图。
最后对着这些草图,发呆了许久,从建筑的基本平面与空间格局,到路线的组织与相应的空间体验,甚至用什么尺度的门,应该装铰链还是偏轴,把手是什么手感的,都已经在脑中构思完整,这才正式落笔。
他落笔快而果断,是一种陷入工作的最佳状态,飞机剧烈颠簸,他也雷打不动,对照着资料快速勾勒出轴测,这决定了建筑的基本结构形态。
从西班牙回家的航程时间很长,好几次,路巡都想提醒他睡觉,结果极限工作状态下的周行朗,好像听不见一样摆摆手,也不说话,要了好几杯美式咖啡,以行动表明他不想要被打扰。
这让路巡想起了以前,周行朗就是这样一个工作狂魔,常常废寝忘食地工作、熬夜画图,一个方案要改上十几遍,无论路巡怎么跟他说,他也不听,一定要马上做完,而不会把今天的事放到明天去。
他总是告诉路巡:“忙完这个项目,我就休息一段时间,就有时间陪你了。”
只是一个项目过后,又有另一个项目,周行朗没办法放下工作。
就是在这样的忙碌下,本就不够亲密的婚姻关系,慢慢因为聚少离多而疏远。周行朗心思很深,且什么事都压着不说,有一次他们接近三个月没有见面,路巡太想他了,支走惠姨,给他打电话,说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说义肢的神经系统出了问题,所以站不起来。
当时在西双版纳实地考察的周行朗吓得半死,连夜回家——然后就发现路巡是在骗他,他根本没有摔倒,只是想他了。
周行朗认为路巡不理解他的工作,而路巡则认为他太拼命,认为他需要休息,所以把原本周行朗通过竞标争取来的一个项目,交给了其他建筑师。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即将落地,在旁边坐着休息的路巡睁开眼,看见周行朗在灯光下画轴测图,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工了的模样,听见广播,他打了个哈欠,正要喝咖啡提神,路巡把手伸过去,动作强硬地把咖啡夺过来:“别喝了,喝多了不好。”
他让空姐倒了一杯热牛奶,把周行朗的右手抓过来,轻轻地揉捏、按摩:“画完了吗?手痛不痛?”
周行朗又是一个哈欠,眼角微湿:“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
疲倦到了极点,连把手从路巡手里抽回来的力气都不剩。
他直接在轴测图上标明柱网和标高,标明了主要的路径宽度,以及关键门窗尺寸,虽然谈不上多么准确,透视都有明显错误,可进度非常快,只需要再做些调整,规划好内部设计,整个建筑设计就算完成了。
空姐端来热牛奶,周行朗喝了一口,开始收拾图纸,有些图纸掉在地上,路巡弯腰捡起,周行朗在飞机上画了一摞的图,叠在手心里有英语教材那么厚。
咖啡喝得太多,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下飞机,周行朗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几乎是闭着眼睛被路巡搂着走出了机场。
坐上车才想起来:“我行李呢?”
“我让人去拿了。”
把周行朗的脑袋往自己胸口一摁,路巡环抱住他,轻声说:“快睡觉。”
“好……”应了一声,忽地想起什么,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图纸呢?”
“在包里,没丢。”
“哦……”感觉到车子发动,疲倦至极的周行朗再次抬头,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这是浦东机场吗?我们这是去哪里,不去龙山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