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烟身形摇晃,向后退了数步,手抚额头,良久方回过神来,猛然扑至台下,紧握住燕霜乔的双肩,缓缓道:“你是何人?怎知我昔日闺名?”
燕霜乔泪水如断线一般,慢慢拉开衣襟前领,从脖中拽出一根红丝织就的绦绳,绦绳上空无一物,那红丝也象是年代久远,透着些许暗黑色。
燕霜乔取下那根红丝绦,看着如冰人般呆立的素烟,泣道:“当年我生下来时,您和母亲都是身无长物,您为求菩萨保佑于我,用教坊画舫锦帘上的红丝织成了这根绦绳,挂于我的脖间。二十年来,我一直都系着,不敢取下。”
素烟眼前一黑,二十年前,那教坊画舫之中,至亲的姐姐诞下孩儿,自己亲手织就的绦绳,她将婴儿抱在怀中,与姐姐失声痛哭。那一幕,二十年来,她又何曾有一刻忘却?
素烟颤抖着伸出手来,泣道:“你,你是―――”
燕霜乔上前紧紧抱住素烟:“是,小姨,我是霜乔,是燕霜乔,是你的亲甥女!”
素烟禁受不住这个强烈的喜讯和这份突如其来的冲击,眼前一阵眩晕,软软向地上倒去。燕霜乔忙将她扶住,连声唤道:“小姨!小姨!”
揽月楼中,堂中上百人被这一幕惊呆,神情各异,愣愣地看着素烟与燕霜乔,无一人出声,也无一人上前。
江慈初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惊至不能言语,她只隐约听师姐提起过她母亲的旧事,却语焉不详,也不知其中来龙去脉。她做梦也未料到,一直看着亲切的素烟姐姐竟会是师姐失散多年的小姨。
眼见素烟与燕霜乔抱头痛哭,她也是眼前一片模糊,感动、茫然、欣喜种种情绪纠结于心头,双足如同浇铸了一般,挪不动分毫。忽一低头,泪水跌落,醒觉过来,忙用袖拭了,上前扶住燕霜乔与素烟:“快别哭了,你们亲人相聚,可是件天大的幸事,快莫哭了!”
素烟渐收悲声,醒觉终是在这大堂之内,紧紧攥住燕霜乔的手:“你随我来!”也顾不上向堂中众宾客致意,拉着燕霜乔往后堂走去,江慈急急跟上。
待三人身影消失,堂内宾客才纷纷反应过来,嗡嗡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揽月楼外,月华凄冷,透过窗格洒在楼堂之内。楼阁一角,雕梁之上,一黑色身影飘然而下,一拧一翻,如穿云之燕,由窗格纵出,攀上揽月楼的三楼。
二五、忠孝情义
素烟紧攥着燕霜乔的手,带着二人上到揽月楼的三楼,将门关上,转身抱住燕霜乔,放声大哭。燕霜乔此刻却冷静了许多,只是低泣,轻拍着素烟的双肩。江慈在一旁,语带哽咽,劝完这个又劝那个,好不容易才让二人收住泪水。
见素烟妆容惨淡,面上油彩被泪水冲得五颜六色,江慈忙打了盆水过来,替素烟将妆容细细洗净,燕霜乔看着这张酷似母亲的面容,无语哽噎。
素烟轻抚着燕霜乔的面容,努力回想二十年前那张弱小的面庞,喃喃道:“霜乔,霜乔,你可知,你这个名字,是我所取?”
“知道。”燕霜乔与她执手相望:“母亲说过,您和她,希望我做一棵历经风霜的乔木,而不是轻易委人的丝萝。”
素烟泪水再度如珠线般断落:“姐姐她―――”
燕霜乔略略偏头,哽咽道:“母亲在我十岁时,去世了。”
素烟胸口撕裂般地疼痛,二十年前失去亲人的痛楚再度袭来,让她感觉自己如同浮在虚无的半空,只有眼前这个亲人,这份相连的血脉,才让她又悠悠落回实地。
燕霜乔低低道:“母亲跳入河中,只来得及将我抱住,便被水流冲走,冲到十余里外,被一渔夫夫妇救起。母亲一直奋力举着我,我才幸免于难,她却昏迷了十余日才苏醒。她后来回到清风渡去找你,才得知有一夜教坊画舫上突发命案,一众官妓逃的逃,散的散,还有的被充入别处教籍,你不知去向。”
素烟抹去眼角再度掉落的泪水:“是,我想随你们而去,却被画舫上的人救起。过了几天,画舫上突发命案,我被官兵带走,配至南安府的教坊,后又辗转至玉间府、德州、湘郡等地,直至五年前才回到这京城。”
燕霜乔扶住素烟颤抖的身躯,让她靠着自己,续道:“母亲为了保护于我,怕官府的人发现,在寻你多日未果的情况下,只好一路南下,走到阳州的邓家寨,病倒在路边,幸得师父相救,收留了我们母女。”说着抬头看了江慈一眼。
“母亲病愈之后,将我托给师父,又数次下山寻找你,数年内都没有结果,她内心郁郁,又多年跋涉,终于在我十岁那年一病不起―――”
素烟此时已没有了力气痛哭,只是靠在燕霜乔肩头低低饮泣。
燕霜乔轻拍着她道:“母亲去世前,叮嘱我一定要找到小姨。为了便于日后和您相认,母亲将一切前尘往事皆告知于我,所以方才,您这出《误今生》,才让我确认,您就是我的小姨。”
素烟反手抱住她:“霜乔,好孩子,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