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实在耀眼,覃志钊忽觉一阵轻微的炫目,用手背挡光,如果没记错,秦子煜只比方焕大一岁。
最怪的还不止这些,覃志钊记得方焕跟秦子煜向来互不对付,方焕嫌秦子煜娇气,‘心胸似针眼’,秦子煜同样觉得方焕‘不知疾苦’。若要他们相安无事,必得阿忠在场,将两边哄开心了,三人方能一同喝汽水。只是自从覃忠开始练习打球后,跟方焕和秦子煜单独待的次数明显多了些。
今天倒是奇,方焕跟秦子煜竟然能一同来香蕉林。
两个人时不时偏头说话,秦子煜皱眉,似乎不太同意。
不对,他俩肯定在憋什么坏。
临走前,覃志钊准备送秦子煜一程,秦子煜很懂事,笑着摇头,说自己坐大巴回去就行。
“不劳烦覃大哥,我坐大巴就行。”方焕学秦子煜说话,阴阳怪气的,说完拽着书包,往秦子煜屁股上一拍,眼神很是意味深长,“你再考虑一下。”秦子煜被他盯得脸庞一阵白一阵红。
没等秦子煜出声,方焕猫着腰上了车,车子转弯时,方焕朝车窗外散漫地挥手,连头都没有回。
一直等车子消失在视线中,秦子煜才对着空气喊:“神经!”喊完他又无奈地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天色渐暗,云层舔舐树林梢,像幕布一样印在挡风玻璃前,覃志钊开车从不喜开广播,空气里静得只剩下风声。方焕偏头抵在车窗上,目光从座椅缝隙中穿过,忽得发现一阵反光,再定眼一看,是覃志钊腕上戴了只手表,好像是自己曾经送他的新年礼物。
“你不问问?”问他为什么来香蕉林,还叫上秦子煜,方焕兀自出声。
覃志钊看向后视镜,没有像往常瞧见一样狡黠又略带笑意的脸庞,他只看见方焕歪靠着,书包扔在一旁,校服有点皱,领带叫他揪得松松垮垮,散漫地挂在脖颈前,他微微仰着头,喉结动了动。覃志钊恍然间有种错觉,觉得方焕不像小时候那样了。
可是黑暗中,他又偏头凑过来,用纤细的手臂抱着驾驶座的头枕,离自己很近,声音很轻:“嗯?”
眼神还是那么清澈,覃志钊又觉得他很熟悉。
覃志钊收回视线,专心开车,还下意识将车内的冷气调小了些。
方焕便知道他这是用沉默来回复了。
车子驶离山林,再往前开几公里便是闹市区,方焕突然说想下来走走,还强调说要走回家。
这回覃志钊出声了:“怎么想着走回去。”要知道方焕最不愿意受累,能躺着绝对不挪窝,小时候带着出门玩,走累了还经常要人背。
“心里烦。”方焕下了车。
覃志钊将车子停在路边,不知给谁打了一通电话,交代完毕后,将方焕落在后座的书包取出,像拎麻袋一样拎在手上,“自己背。”
方焕嘴角带了点笑意,张开手臂。
路灯斜落在地面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也许这么多年习惯了照顾方焕,覃志钊下意识地帮方焕整理衣领,将领带拆开,重新套在方焕脖子上,轻压在衬衣领下,再缓慢收回,灯光下,方焕看得很清楚,覃志钊手指修长,指腹有不少手茧。
虽是校服上的领带,覃志钊也系得十分认真。
领结很能反应一个人的性格,若领结系得较宽,此人难免有自大之嫌;若系得太过紧凑,略显小家子气;领带从掌心中穿过,收紧,再微调整一下,一个利落的领结便系好了。
尽管方焕长高了许多,覃志钊仍比他高出一个头。
覃志钊身量结实、高大,给方焕系领带时,眉眼间有一种被驯服的桀骜感,这让方焕有种蓬松的快意,就好像让覃志钊服侍自己,能产生微妙的快感一样。
“衬衣,”覃志钊提醒道:“你自己来,还是?”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正常来讲,衬衣需要束在裤子里,方焕也看了一眼,脸颊微红了一下,说:“我自己来。”
覃志钊顺便将书包递给他,自己也转过身去,再看回头时,方焕已经完全整理好衣衫,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走吧。”
往常方焕走路总是一蹦一跳,还要叽里咕噜讲一通,什么学校轶事、新上的冰淇淋口味、让他无比厌倦的化学老师,反正统统都要讲一遍。
今天方焕走得很慢,覃志钊每走一段,都要停下来等。
每次覃志钊回头,方焕总要躲开视线,等覃志钊背对着他时,他的目光又全浸在覃志钊身上。爸爸要送他去英国念书,是从高二就过去,还是等到高中毕业以后,这都说不准。
像这样远远看着覃志钊背影的时刻,是不是也一次比一次少了。
能带阿钊走吗,方焕有问过父亲。
方先生说他是过去念书,现在也长大了,不需要阿钊像小时候那样照顾他,况且方家在当地有自己的产业,让更熟悉国外环境的自己人做保镖更合适。
“不行不行!”那天下午方焕在家里大发雷霆,扬言一定要将阿钊打包带走。
方先生觉得无奈,做了些让步:“那也要看阿钊自己的意愿,首先一点,你不许强迫阿钊。”
这有什么难,覃志钊就是方焕的左右手,人怎么能没有双手呢。
只是要在一个正式的场合,问明阿钊的态度,方焕还没有找准时机,况且还有一些事情他得靠秦子煜才能搞清楚,现在他不想跟覃志钊谈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