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卧在窗扉边,用丝被圈着身体,瞧着宫庭外高阔的天空,流云飞梭,候鸟南飞。三天了,虚弱的我将自己锁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思想还停留在那一天太极殿的惊恐里,无法回避,无法忘却,闭上眼,那一幕幕情景就在我脑海里不断重复上演,那一声声叫喊与衣衫碎裂的声音仿佛还在震动着我的耳膜……
听说,烈焰明被冬辰勒令在太极殿跪了一个时辰。有用吗?一切都晚了。我僵化了一般躺在这里,空落落的心里只有伤痛,再无其它。
“小姐!”婆婆叹了好长一声,第七次端着粥膳坐在我面前,“小姐,您三天都没进食了,这怎么行?瞧瞧,婆婆亲手为你熬的花蜜粥,多香呀!”
在万花山庄我品尝过无数回婆婆亲手熬的花蜜粥,又香又甜,的确是极品没有错,可是我没有食欲,也不感到饿!摇摇头拒绝,我弱弱地靠在软垫上,呼吸有些紊乱。
“小姐,就当婆婆求您了。婆婆好歹将您养大,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您总不能眼看着婆婆这么一大把年纪被折腾来折腾去吧!看看您,都瘦了一大圈了……婆婆真心疼……”婆婆一急,落下泪来。
伸手要为婆婆擦眼泪,手上的伤口一下子崩裂,血溢出来,钻心般疼。婆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泪越来越止不住。我想开口叫她,喉咙里却又干又涩。
“都怪我呀,都怪我呀,若是早将你送回王宫,您怎么会受这般委屈?”她捶胸顿足地责怪自己,懊悔极了。
我使劲地摇头,也不管疼痛了,一把握住她苍老的指节,连连摇头。
“禀皇后娘娘,清妃娘娘来看您来了,您见吗?”晓兰走进殿来,小声地问。
将头转至一边,我不悦地摆手,示意不见!三天,络绎不绝的人来到永安宫,可我不想见任何人。我想起太极殿的屈辱,想起他们都是见证人,想起许多许多想遗忘却怎么也洗刷不清的既定事实。
晓兰才刚出去,晓月又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皇上……皇上在永安宫宫门前站了两个多时辰了!”大着胆子说完,她咽了咽口水,看着我的脸色,生怕我有什么气极了的举动。
我狠狠地剜了她两眼,警告她不准在我面前提到那个欺辱我的人,他就是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原谅他。
“那……娘娘,您见太傅大人吗?太傅大人也在宫门前站了两个多时辰!”
闭上眼,木偶似的摇着头,我已经回不去从前。我本该是个平平淡淡的人,不应该如此轰轰烈烈,引人注目;如果我从未遇见冬辰,也许在我的身上就不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已经无法再与他并肩赏花,吟唱词曲了,那个真实的我已经不完整了,我的感情已经千疮百孔,再无法修复了,那些曾经的过往,已烟消云散了。
看着我静默无声,晓月的脸渐渐苍白,耷拉着脑袋走出去。
“小姐,永远不见也不是办法。”纯白的发,皱起的额头,婆婆的眼睛是那么慈爱祥和,她抚摸我的发丝我的脸,亲情十足地端详着我,直到粥再一次凉了,才又端出去。
至少现在不见,有些伤口只有时间可以医治,我受的伤害就是这种类型,绝食三天,才想明白只有时间可以平复我内心的痛。
“娘娘,清妃娘娘刚才……刚才被皇上贬出宫去了!”晓兰急得像猴子一样蹦进来,急急地说道。
我笑,不置可否地笑,他贬不贬是他的事,与我何干?再者清妃知情不言,竟与他联合着欺骗我,此等用心还留着干吗?何况帝王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了?我吗?看我这一身上下的肌肤……那天伺候我沐浴的时候,四个丫头都吓得不敢为我揉擦,还是婆婆细心照料了我,连眼睛都哭红了!
“娘娘,皇上这么做,可是为了向您赔罪,依奴婢看他是要独宠您一个。”晓兰自作聪明地说道。
我才不在乎他的独宠,谁在乎谁要去吧!
“娘娘,如月王到了!您见吗?”秀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面愁容地道。
烈焰宏,那个美得阴柔,不食人间烟火的秀丽人儿,他的箫声……真是好怀念他的凤箫声……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争斗,没有夺取,没有让人黯然的一切腐朽思想,那么空灵美好!
这是三天来我第一个开心地微笑,虽然只是在我苍白消瘦的脸上现了一瞬,却让秀儿和晓兰大松了一口气,双双飞跑出去请人。
他是一路吹奏着来的,曲声似潮,时低时高,时涨时落,俊逸清泽。坐在我面前,他半张着眼眸,明朱色的唇张合自如,幽雅的乐曲绕梁不绝,化作一股清逸的风,将我心中郁结之气一点点抽离出去,只剩下如他心境那样的纯粹、简单。
也许是我太投入,箫声停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朝着他用手势表示谢意。
末了,他要走,临走时对我真诚道:“皇嫂,臣弟能看出,不论太傅大人,或者皇兄,都对您一往情深。不管你决定和谁在一起,臣弟都支持你。可是,臣弟还是希望你做我的皇嫂,其实皇兄他从小到大就不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他总按照他所认为的方式前进,并不管他人的意愿,或者这正是他失败之处。”
也许他说得对,可一切都晚了!他朝他的方向去,我只能朝我的方向走——一个只会远离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