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天诺翻了我的绿头牌。凤鸾春恩车接了我去,来到皇上的隆和殿偏殿。到了深夜,才见天诺红着眼走了进来。“皇上喝杯茶吧,劳累了一天,眼睛都熬红了。”
天诺也不接过茶盅,只是将我拉到近旁将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腰际,这样抱着我。我只得将茶盅放下,温柔地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有你在身旁,朕才觉得踏实。”
次日我是在隆和殿的偏殿醒来的,这是不合规矩的。妃位之下的嫔妃都要半夜被送回去,断没有一直呆到天亮的道理,更何况,嫔妃要在皇上早朝之前跪于塌下侍奉。杜公公笑道:“小主莫慌,皇上说了,叫小主好生在此歇息,下朝之后一同用早膳,也不必去皇后那里请安了。”“皇上几时走的?”“皇上寅时便起了。”这一夜,他应该睡得也不安稳吧。
同天诺吃过早膳,我见他眼下乌青,却又要强撑着去批阅奏折。我强行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推倒在榻上。“皇上只睡一会儿吧。”他摇摇头复又要起身,我仍旧用力把他按在床上,“只一会儿也好。”他无奈,只好任我脱了衣袜,服侍睡下。他拽着我的胳膊,往他怀里拉,我一恼,赌气道:“好好的罢,成什么样子。”他笑了笑,只将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吻,便合眼睡了。
正准备起身点起安息香,却见杜公公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见皇上躺在榻上,只拿眼睛看着我,左右为难。正想同他出殿问话,却不想天诺已然翻身起来。“朕不是不想睡,只是从没有叫朕安生的时候。”杜公公一听慌忙叩头谢罪。“说罢,服侍朕这么些年,从未看过你如此慌张。”
杜公公不住地磕头,我似乎看到滴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到地上。“启禀皇上,贤仪小主在千锦园晕倒了。”见天诺一脸茫然,我知他对景瑶并没有什么印象,就提醒他是住在华粹宫看顾太后凤体的。他这才恍然,却也只平静地说:“既然晕倒了便去请太医,跑来告诉朕做什么,朕又不会看病。”
杜公公是御前的人,无论怎样总是见过些世面的,却不知今日为何这般诚惶诚恐,畏畏缩缩。再看其情状已知他必有难言之隐,便一边服侍天诺更衣一边道:“付妹妹一心替皇上侍奉太后,如今晕倒,安知不是照顾太后太过辛苦?皇上去瞧瞧一是安慰,二也算尽了孝心了。”“小主说的极是,皇后娘娘也动身了。”
我心里一惊,连皇后都出马了,必不是小事,看来景瑶昏倒并不是关键了。我瞧天诺,只见他深锁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道:“摆架。”我亦紧随其后,只见杜公公避开众人在我身边轻声道:“小主一会可要劝皇上息怒啊。”见他如此郑重其事,我心里倒越发紧张起来,只得快步跟在天诺的身后。
须臾便到了千锦园,由着杜公公引领着穿过一座假山,来到了背阴处。却见皇后站在那里,脸色并不好看。顺着皇后的目光看去,惊得我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只见地上跪着一男一女,男
的身穿太监服侍,衣裤早已撕扯烂了,只留一件亵衣,而那女子更是坦胸,春光外泄。两人都是面色,呼吸急促,那内监还似豺狼虎豹般直往那女子身上扑。那女子也不羞恼,甚至眼眸如星辰,媚眼如丝,不是媚修仪是谁。
我见大事不好,慌忙去拉扯天诺的衣袖,却被他狠狠地甩开。只见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媚修仪的头发就是一巴掌,顿时媚修仪的嘴角就渗出血来。皇后见状也不免害怕,但这后宫之中出此之事,她也不得不担忧,只得轻声说道“皇上息怒”。
“皇上?皇上你可来了,臣妾等候多时了。”媚修仪原本还很安静,却见天诺近在眼前,更犹如一条蜿蜒的蛇一般缠到天诺的身上,如此媚态娇嗔,当真。景瑶早已被人救醒,见此情景,不由羞红了脸,直往我身后躲去。这里也只有她还未曾受到天诺的宠幸,连我同皇后眼瞧着也不由羞得面红耳赤。
“杜继生!”杜公公一激灵,早已扑通跪在地上等候指令。“将贱妇果尔勒斯氏压去暴室,待她清醒后,朕要亲自审她!”复又顿了顿,道:“那个太监,杀!”我第一次听到天诺用如此森冷毫无温暖的语气说出杀戮的言语,一项温文儒雅的他也亦有天子杀伐决断的狠心。
天诺不曾多呆一秒,我同皇后亦和受惊的景瑶还呆在原地不动,这一事件,也足够叫我们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皇后看着我,眼里满是疑惑还有一丝愤怒。“是你吗?”我心里暗叫不好,原是她心想是我暗中计谋。“皇后娘娘,嫔妾并没有。”她也只是默默地看着我,随即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本宫糊涂了。罢了,你先回宫去,本宫要同付贤仪去回皇上,这件事,终究要早早解决。”
回梧桐苑的路上,我心中反复思量,觉得这事必有蹊跷,然而又会是谁呢?见他俩方才的神情必是受了药物所致。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旋即憋住一口气,匆匆赶回梧桐苑。
日落西山之前,姜宇踏着西日余晖姗姗而来。“微臣给小主请安。”我还未等他跪下,便顺手抄起案几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他的身上,碎了个稀巴烂。他略有迟疑,也只是平静地向我行了完整的一礼。琥珀原本站在外间,听到屋内动静才匆匆跑了进来,看了眼姜宇,转瞬亦平静了下来,只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残局。
“姜大人真是好谋算!”我心里火冒三丈,我原本并不是暴躁的人,可是今日之事实在有损皇家颜面。伤害了天诺,犹如往我身上下刀子一般。“天气炎热,心火虚旺,小主应多饮些莲子冰汤。”“我只问你,今日之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姜宇一听这才抬起头来,我才看清他的颜面。剑眉入鬓,眼芒如霜,与其太医的身份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看他的脸,第一印象倒觉得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我只是一愣,随即又摆出一副威仪来。
“小主方才已赏了微臣一杯茶,微臣谢小主恩典。”他如此说,便是承认了。我大怒,又想抓起案
几上的东西。琥珀见我如此,赶忙握住我的手臂,将那琉璃花樽拿开去。“小主气大伤身,更何况事实如何,也待姜大人回禀完再处置不迟。”我未曾体会琥珀的话,只叫姜宇从实说来。
“媚修仪近身有个叫瑞香的丫鬟,对微臣颇有些情谊。微臣本与她约定今日午后相见于千锦园假山后,不料淑佩公主午后不适,修仪娘娘便唤微臣去看顾。微臣知道今日不是瑞香当值,便叫了一个叫阿旺的小太监去传话。”
“阿旺?不是有意与瑞香结为对食吗?”琥珀是内宫女眷,又比妃嫔平日走动的多,这宫中的大小事务倒也清楚,又加上如今琉璃有管教之权,这宫中只怕没有他们不清楚明白的了。
“姑娘耳聪目明,正是这话。微臣无意于瑞香,只当成全阿旺。求人办事总要有些好处,便把香囊送了他。”“那香囊……”“那香囊只说是瑞香叫微臣转交的。”
好一个移花接木,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即便东窗事发,亦不过是私相传授,倒不是死罪。可怜瑞香,一片芳心托付了出去,却叫人这般利用。都说多情总被无情恼,殊不知这无情亦似温柔刀,刀刀刺入心肺,要人性命。
“那怎么却是媚修仪去了?不应该是瑞香吗?”我问出这话,却见琥珀在旁边一抖,我抬头看她,却见她的脸色十分苍白。“是奴婢,听闻瑞香缨络打的好,便去请教。”我不去理论,只继续问道:“即便那个香囊里有什么,媚修仪又何故失态?”
“媚修仪爱女心切,每逢为公主试药都是亲力亲为,汤药虽苦也是甘之如饴。”我差些晕死过去,小小孩童,怎能受那如此折磨。“小主放心,微臣只说成人与幼童不同,成人觉得温度适中,幼童却仍是觉得烫口,娘娘出宫之前,只放在边上。”姜宇看着我的神情有所缓和,便又继续说道:“微臣只不过同娘娘提过皇上近日忧思过虑,午后闲时愿意去千锦园走走。”
好,很好!好一个忠心的奴才,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倒像是故意说之以祝媚修仪“偶遇”皇上以求重沐皇恩。媚修仪急于固宠,自然坚信不疑。以情诱阿旺于千锦园相会瑞香,又哄骗奉承媚修仪前往千锦园陪伴圣驾,即便两件事都为假,倒也让人敬叹这环环相扣,毫不紊乱。
“小主不必担心,阿旺有情有义,自然不会将瑞香牵扯进来,更不会说出香囊的来源。即便有人查出也只能说是故主之物。”不错,原本就是媚修仪的东西,如今落在阿旺手里,更坐实了两人的“”。我恐惧地看着姜宇,不知道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办事老练又狠辣,当真不明白。无情无义之人,总是让人生畏的。
晚上下了宫钥,琥珀留在殿里守夜。一晚上,她都忧心忡忡,满腹心事。我见她铺就床榻,只对镜梳妆。该说的话我又不知从何说起,但又不得不说。“姜宇,他不是良人。”我从铜镜中瞥见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继续为我铺床。我再不说话,只是一丝忧愁逐渐盘绕于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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