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月过去了,天诺已经大好,整天忙于政务倒也不怎么到后宫走动,我忙着为长公主赶制新衣,自然也是不得空的。期间只有阿润和倩雪经常来与我作伴,偶尔景瑶也来坐坐,与我闲聊几句。已近热夏,我天生畏热,便叫琥珀和琉璃新糊了薄且透亮的湖光蓝的影纱,晚间时间长了,这样透亮即不觉得憋闷,也省了些油蜡。
这天,倒是觉得阴凉,低着脖子绣了半日也觉得酸痛,便携了坠儿去千锦园走走。待回到梧桐苑时,却见琥珀和琉璃只围着什么东西看得热闹。“瞧什么呢?”二人听闻侧过身来却见一个木笼里面一团白绒绒的东西,还发出“呼呼”的叫声。
我走近一看,欣喜若狂。只见一条白色京巴幼崽躲在笼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睁着一双黑珍珠般滚圆明亮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我伸手将它从笼子里抱出来,它只是一味地往我怀里钻,倒逗得我也浑身痒痒。
“这是皇上刚送来的。”“皇上来过了?”我一惊,他不是忙于前朝的事嘛,怎么有空来后宫还专程为我送来了这个小家伙。“皇上提着这个小畜生进门的时候别提多神气了,可见小主不在,脸上立马就没有什么笑模样了,那失落的表情连奴婢看了都觉得伤心。”琉璃将小东西从我怀里抱过去,捧在怀里摸着身上的毛。我被琉璃调侃,不禁脸上浮起一层红雾,琥珀抿嘴一笑,也不多说,只拿眼睛一味地看我,更让我觉羞。只是这时我也顾不得许多,又问道:“那皇上说什么了没有?”“皇上没说什么,只是这里看看,那里翻翻,连茶都没喝就走了。”
我环顾四周,想象天诺站在屋子里的模样。他坐在窗前,想起与我下棋的情境,亦会不禁皱眉吧。不管他让我多少子,我都是会输,而他每次只是说我心有旁骛。还有桌案上的字帖,他曾说我的字娟秀有余,却缺乏力度,倒像是头发被风吹在脸上,柔柔的却也痒痒的。
“啊!皇上说了!”琉璃恍然想起,我连问说了什么。琉璃拿起放在旁边绣了一半的道:“皇上说小主的虽然好看却太稚嫩了些,倒像是给幼儿穿的。奴婢还在想呢,这本就是给幼儿穿的,怎地皇上连小主的身段长量都不晓得。”琥珀在旁,早已憋得脸成了酱紫色,如今听琉璃这样不忌讳,早已憋不住笑了出来。我见状大窘,忙去针篓里把出一根穿了线的针,追着琉璃道:“坏心眼的小蹄子,平日里惯坏了,看我不把你的嘴缝起来,满日里失心疯般的胡扯!”
千秋节如期而至,天诺牵着皇后的手坐在王座上,皇后今日可见是盛装出席,头插十二支五福捧寿簪,颈绕璀璨珍珠项链,身穿金累丝的百鸟朝凤长宽缕衣,连妆容亦是磨了珍珠粉的明月妆。眼见帝后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坐在台下的妃嫔却是各色人各色面。
宸华夫人本就近日心里不爽快,平时又是刁钻跋扈惯了的,只是不把帝后放在眼里,一味地吃闷酒,摔筷子。
“皇后管理六宫日夜操劳,朕先替后宫嫔妃敬你一杯。”皇后受宠若惊,如惊弓之鸟欲起身谢恩,被天诺拦了下来。“今日你最大,无须多礼,快就了朕的手吃了这杯。”天诺如此说,皇后才微张樱口吃了下去。不知是酒烈亦或是人醉,皇后的脸红了,似一妙龄女子般甜美如花的绽放着自己的幸福。
“臣妾恭祝皇后千秋,愿皇后芳龄永驻,长乐未央。”庄妃起身敬酒,我们一众妃嫔也便一齐起身举杯助兴,宸华夫人再不情愿,见
天诺的眼光飘落到她的身上,她也只得坐直身板向皇后举杯同庆。皇后很是高兴,连连吃了好几杯。
倩雪这时盈盈拜上,手里捧着一摞书。天诺看罢打趣道:“今儿是皇后的生辰,又不是科举殿试,你拿些书本做什么?”“回皇上,臣妾只是偶然一次听见皇后娘娘为皇上深夜诵经祈福,拳拳之心连佛祖亦是动容。臣妾抄录了七卷二十八品《法华经》,愿皇后娘娘心愿达成,福泽千岁。”倩雪真是好谋算,她送经不打紧,虽说不甚贵重,却是情谊浓浓。既将皇后为天诺祈福之事蜻蜓点水地掠过,又将自己贺祝之情表达地淋漓尽致。不仅让皇上知道皇后日夜为他求愿,亦得让皇后感念她。我赞许的看过去,倩雪亦用余光扫过来,不言而喻,相笑了事。
天诺与倩雪早已达成共识,不知今日的事是不是也是两人一齐上演的好戏,即便亲密如我,亦是无法丛中看出破绽,更不用说旁人了。倩雪这般真挚,皇上哪里有不感动的道理。只见天诺拉起皇后的手,凑到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皇后一脸的惊喜,随后便含羞低头不再言语。宸华夫人见状,早已恨得压根痒痒,见什么都不顺心,不是嫌粉蒸肉凉了,便是说婢女上的茶水烫了。
“皇上与皇后恩爱,只叫臣妾眼馋。只是还有一位没将贺礼送上,不知道是什么宝贝,竟不舍得让我们瞧瞧。”元嫔的性子倒是有几分洒脱,亦算是天诺的半个知己,她这样一说倒是让皇后觉得不好意思,赶忙正襟危坐,又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元嫔说的是呢。”继而又将目光投注到我的身上。“俪充容快些呈上来吧,本宫借着皇上的金面瞧上一瞧。”
琉璃上前,将一袭包裹送了上去,众人见了,都不禁好奇。宸华夫人嗤之以鼻,露出不屑之态,酒后微醺,倚在侍女的身上。“俪充容真是有心啊,皇后千秋你却送上包裹行囊,大有驱赶之意啊。”我听见这样大不敬的话本就心惊,见皇后迟迟未打开包裹只是用探寻的眼光看着我,我慌忙离座跪了下去。“臣妾惶恐,臣妾绝无此意。”
皇后瞧了瞧天诺的眼色,见天诺不曾说话,便小心翼翼的拆了开来,那一瞬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钟爱之色更是呼之欲出,我心下一松,不觉呼出一口长气。
“臣妾虽然年轻,可也明白舐犊之情。皇后娘娘膝下只有长公主,必定是心肝宝贝似的疼爱。”一席话说得皇后早已泪如雨下,对那些幼儿的衣物爱不释手。
“俪妹妹也算有心,自己还未生养,倒是能够体会别人的舐犊之情。日后妹妹有了自己的骨肉,只怕这爱子之心更是了不得了。”宸华夫人句句针对我于皇后大不敬,却不知这时的皇后全然在思念女儿的身上,而天诺却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看个透。
我抬眼望去,皇后只心心念念地看着那些衣袜,想着公主那软软的身子穿起来该是多么招人喜爱。再瞧天诺,他只是朝我微笑,只是眼中有一丝促狭,我不觉,却见琉璃站在远处直朝我眨眼,我才想起这些他原以为是我的。我再看天诺,他的笑意更深,慌忙低下头去,不愿别人见到我的窘态。
蓉顺华走来将我扶起,笑盈盈地道:“皇后娘娘着魔了,只顾着看衣裳不叫俪妹妹起来。”皇后一听,这才擦干眼泪,歉然道:“本宫失态了,俪充容的贺礼本宫最是喜欢。”我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天诺,道:“皇后娘娘千岁,臣妾今天不讨皇后的喜气,却要向皇上讨个赏。”
“妮子越发刁钻
,总是你们女人家沆瀣一气只管张口讨要朕的东西。也罢,你且说来听听。”“臣妾自入宫以来便听说长公主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只是无福不得相见。今天便向皇上讨这个赏,让臣妾和公主见上一面,也正好瞧瞧那些衣袜是否合身,不合身臣妾也好着人再送些更好的。”
天诺指我道:“真真儿一张巧嘴,黑的都能让你说成是白的。好罢,叫皇子所的人好生将玉莹抱来。”
片刻,就有下人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幼儿走进殿来。“长公主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皇后千秋。”皇后已是迫不及待,赶忙从乳母手中接过公主,左右也是亲不够。
“是朕不好,叫你们母女分离了。朕本以为你管理后宫劳累才将玉莹送到皇子所,如今看你这般想念叫朕瞧了心疼。”皇后含露秋波,说不出的温婉动人。“皇上体贴臣妾,臣妾也只能竭尽所能处理好后宫事宜才不枉皇上的信任。”
天诺将公主抱到怀里,重又携了皇后的手坐在椅上,扬声道:“皇后已位主东宫,赏无可赏,朕思来想去,便封玉莹长公主为康宁长公主。公主年幼仍需生母,从今天起公主便接到景泰宫由皇后亲自抚养。皇后,你觉得可好?”皇后绝不想错过自己的女儿生长过程中的每个细节的,天诺能将公主接回,她早已是千恩万谢,哪里能够拒绝呢。
“只是公主幼小不懂事,皇后亲自照拂必定是有些力不从心的。你是母亲,自然不肯忽视了,但后宫事宜只怕有些照应不得。朕就叫宸华夫人和庄妃协助你管理后宫事宜罢。”天诺这样漫不经心,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宸华夫人本就有协理六宫之权,如今皇后有幼女需要照顾,她本以为可以一手遮天,却不想天诺叫庄妃从旁协助。庄妃是个最不好摆弄的角色,宸华夫人若是一把亮剑,那庄妃没准就是一把暗刀,深沉如斯,更叫她头疼。
“顺充媛,你同宸华夫人同居一宫,借此机会,你也学习学习如何管理六宫事宜吧。”“阿楠,把你的好本领拿出来,好好调教。”充媛,阿楠,亲疏有别,谁人不觉呢。
只是宸华夫人只有那一刻的动容,便又冷了脸色。宸华夫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可也知道,皇上如此,早已是分了她的实权,她没有了母家势力的撑腰,如今自己手中的权力亦被分割,日后当真是如履薄冰,半分也不能有差错。她恨恨的,却也不敢在天诺面前表现出来,只得应承下来。
而后,歌舞升平,一派和平景象,只是有多少暗潮涌动,又有谁知晓呢。众人皆关注于歌舞,只有我与倩雪在交头接耳,只是目光全都在舞姬身上,倒是像在探讨哪个长得美,哪个更软些。
“今天也是你和皇上演的戏吗?”倩雪不看我,只是用帕子遮住嘴,笑问:“演的可好?”倩雪顿了顿,这才转向我道,只是语气多了些歉意。“这次还得谢你,虽然你是无心,只是想去拉拢皇后寻得庇佑,可这样只怕宸华夫人觉得是你我共同算计她,只怕日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我摇了摇头,在桌下暗暗紧了紧倩雪的手。“你我姐妹何苦说这些,不管今日你我是否联手,她也是视你我为死敌。”
倩雪看着我,眼中明明晃晃地闪现着各种颜色的舞衣,似觉天旋地转,变幻万千。“倾儿,我总觉得对你不住。”我轻轻地开口,“万般因果皆注定,我们且顾眼下。”眼下,我们便要互为臂助,生可以是死,死亦可以为生,生死不过一瞬,我们却不想做那冤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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