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留在这里后的每一天,对我来说才算真正的人生——人的生活。
虽然县城坐落在北国最偏僻的位置,但只要风雪过去之后,这里的人就会络绎不绝地来光顾这家酒馆,喝一杯老板娘亲手酿的米酒暖暖身子,再开始一天忙碌的活计。
中午是大堂最热闹的时段,数张擦的干净的四方餐桌上坐满了人,围住“咕噜噜”冒着泡的火锅,热气缭绕的同时一盘盘热菜也在往上端。
“小程!四号桌!”
欣姐站在灶台边,混着炒菜声高声喊道。
“来了。”
我声音有些慢吞吞的,手上却是慌忙放下正在清洗着的盘子,脱了橡胶手套丢进水盆里,绕过厨房里纷纷奔走忙碌的众人,跑到欣姐身边,接过盘子时,欣姐已经满头大汗地开始炒下一道菜了,侧对着我皱眉道:“快点快点!”
“是。”
我在她面前永远都像一个面对雷厉风行的长官而晕头转向的虾兵,有一点惶惶然跟抱歉。
等到一天中最忙碌的时段过去了,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端着碗三三两两地挤在各个角落吃中饭。
我也脱了围裙,踏出门槛,坐在廊沿上的竹椅上,扣开属于自己的铁饭盒,甩甩酸得连筷子都快拿不稳的手,随便拨弄了几根青菜,还没夹起来,身边已落下一个人影。
“今天洗了几个盘子?”
欣姐不忙的时候大多都是和颜悦色的样子,有着三十多岁女人成熟的风韵。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笑,“就……洗了五六盆。”
欣姐吃了一口饭,道:“不错了,比你刚来的时候要好,至少没摔。”
随后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阵,一时间只剩下咀嚼的细微动静。
“今天晚上来楼上,大家一起喝点酒暖暖身子,不然你老是一个人缩在楼下,冷得慌。”
欣姐吃到一半突然提议道,但我觉得她似乎是存了很久的意见了。
可我依旧低声道:“不了,我还是想早点睡……”
欣姐一下子看向我,有点对待员工的轻微苛责。
“你老这样不合群可怎么行?没事也得多跟大家交流交流,干咱们这一行的不就讲究个热情吗?今晚好歹来一次,我上面炭火足,暖和,聊到多久都没问题。”
我咀嚼的动作顿时因为紧张而变的迟缓无比,以致索然无味。
当初试图跟他人交流是被命令禁止的行为之一,想我以前有多渴望和人交流,哪怕说一句话也好,然而如今被极力允许了,我却又茫然起来。
最后是在欣姐热切地注视中,我才选择点头。
毕竟,不能再活在那个人给我设置的阴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