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一片安静。
顾以法就是有这样的本领。不想让人察觉时,可以像平空消失了一样。
“而且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不对?去年抓到的枪击要犯、地下钱庄负责人,甚至那个行踪成谜、拘提不到、警察束手无策好久的某某议长……还不都是在我们的帮助之下落网,可是我们也都没有声张啊。”
“你正在声张。”
顾以法换了一身轻便衣物出来。手上拿的正式全黑手工西装、衬衫以及做工精致的皮鞋统统被塞到大袋子里,完全不管这一袋衣物所费非常不赀,而且,还是借来的。
反正债主也已经习惯了。
“顾先生,你不要把衣服全部塞成这样啦!”小妹一看之下,便开始尖叫:“那些很贵的!你哥哥会生气,他下次一定不会借你衣服了。”
顾以法置若罔闻。他的眼光越过正在叫嚣的小妹,落在她身后。
小妹虽然很吵闹,不过,警觉性还是很高的。她立刻醒悟过来。
神秘的客人到了。
她很快转身,满怀期待,以为自己会看到——
好,谁都不是,只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来客是个年轻女子,不过说年轻也不大正确,至少比小妹自己大上五、六岁有余了。
脸色雪白,尤其在她一身也是全黑的套装衬托之下,更是白得惊人。
她全身上下彷佛只有黑白两个颜色,就连唇色也淡到几乎透明。一双眼眸清澄而安静,站在门边,好像就快要被渐渐深浓的夜色掩没。
“我刚刚在外面等了一下,可是没人出现,我只好自己进来了。”嗓音并不清甜或柔软,反而有点沙哑,不过,很有特色。
“喔,抱歉,我们已经下班了,所以……”小妹记起自己的职责,赶快过去招呼:“请进、请进!要喝点什么饮料吗?我们有矿泉水、咖啡,红茶、绿茶……”
“不用麻烦了,谢谢。”客人很客气地婉拒。
“对,不用麻烦了,出去时把门带上就可以。”顾以法也接着说,语气中有着非常明显的暗示——要小妹识趣离开。
小妹成功收到老板传来的讯息,乖乖出去了。
一时间,小小办公室内只剩两个人,略带局促地相对。
客人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然后,视线移到他脸上。
四目相接之际,他像是被人重重捣了一拳。
她的眼。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眸。
“嗨。”客人安静地开口:“学长,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小妹还是很尽责,倒了一杯冷饮送上来之后才离开。
客人坐在一把年代久远,却很舒适的木椅上,低头喝茶,隔着办公桌,与正襟危坐的顾以法相对。
办公室不大,只亮了一盏桌上的古董台灯,温暖的晕黄充满房间,带来一种宁静的气氛。
连顾以法坚毅果决的脸部线条,都沐浴在柔软灯光中,柔和了许多。
这儿的家具很简单,却都很有趣。像是桌上的黑色电话,居然还是古老的转盘式;天花板挂着吊扇,正在懒洋洋地运转着,发出规律的嗡嗡声;钢制办公桌很宽大,设计却颇老气,就连他身后的书柜,甚至书柜上的收音机——统统都像是上了年纪的东西。
走进这间办公室,彷佛走进时光隧道一样,让人有回到以前的错觉。
也许不是因为这些古老家具、用品的关系;也许只是单单因为……他们又见面了。
在彼此都经历了许多人生中的转折之后……甚至,下午还一起参加了一场告别式,送走了一位在双方生命中都举足轻重的人。
他们在告别式会场,根本没有交谈。
只是,仪式结束之际,她在人马杂沓中被冷落,没人注意到她,所以,她得以走过来,对他轻轻说:“等一下我可以去找你吗?我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哪里。”
顾以法怔住。他点点头。
当时的木然,一直延续到此刻。因为太过讶异,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咳。”好半晌,顾以法才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真的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