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依依旧在继续诉说着,宋雨也不知不觉间坐在了桌上,“后来,我爹得罪了人,是一户大户人家,被人打死了。尸体呢,就扔在街上,现在和我的爹谈笑风生,甚至一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就这么看着。最后是我娘找人把他搬了回来,下葬入土为安。记得那几日,我娘眼睛都快哭瞎,哭声都快听不见了。没过几年呢,娘也走了。娘也许是知道我脾气,她走之前呢,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换成了钱,寄放在我亲戚家。她临终前和我说,“她这辈子呢,福气很好,遇到了我爹,死了呢,也能埋在我爹旁边,守着对方。就是放心不上我,可她真的撑不住了,临终前就死死抓住我的手,自言自语的说着,我的孩子还这么小,他们都不在了,以后我的路该怎么走,该有多难走……”后来呢,我亲戚拿着钱跑了,没有管我。因为我爹得罪的那户人,势力很大,所以我连百家饭都吃不上,没人敢给我一口饭吃。小时候穿的鞋呢,渐渐的就磨破了,先是鞋背,我就找几块树皮垫在上面,后来呢是鞋后跟,这个没办法,就只能将就穿着。后来呢是鞋底,又是拿一些树皮垫的,最后来呢,就是拿一些树皮搓成绳,几块树皮包着脚,就当鞋穿了!有时候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就去看看哪家倒了些剩菜剩饭。没办法,真的快饿死了。当时最盼望的季节就是夏天秋天,果子熟了,夜里去树下捡几个掉落的果子吃,也能果腹,勉强生存。最怕的就是冬天,那个冷啊,在秋天的时候就把那些树叶往家里搬,一屋子的树叶,搬一些树枝来压严实,我就睡在中间,这样能勉强好一点。有时候衣服真的已经彻底坏掉了,不是坏成一块一块的那种,而是它已经彻底解体了,就是一团麻布。这怎么办呢?就去找那些别人不要丢掉的衣服,然后呢,用麻绳串起来,勉强当一件衣服穿。好像小时候,就算是白天,好像伸手也不见五指。实话实说,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活过来的。然后我遇到了我师傅,带我离开了家乡。你们不知道,第一次吃饱饭,第一次穿上衣裳的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说,想哭又哭不出来,没办法用言语形容。当时的我,就像身处泥潭之中,抬头想看一看朝阳,看一看光,但总有一双脚压在你头顶,让你抬不起头。而这束光将你拉了出来,洗去你身上的泥泞,让你真正的能够看一看这个世界。跟了我师傅三年,练剑有所小成,就回家了一趟,第一件事肯定是把我杀爹杀母之人血刅。我爹娘辛苦一生,没吃过啥好东西,就是街上的甜糕,也就过年才买一回,基本都是我吃,他们都舍不得吃一点。第二件事,就是把街上各式各样的甜糕,烧鸡,烧鹅,烧鸭,猪肉,牛肉,羊肉……买来祭拜他们。可当我来到他们坟前时,他们早已被人挖出丢去,上面种满了庄稼,你们明白当时我的感觉吗?天,一下子就黑了。我大师兄曾经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杀一个无辜的人,可以救一万个死有余辜的人,那么我杀还是不杀?”,我不会杀,大师兄又问,“杀一个死有余辜的人,可以救一万个无辜的人,杀还是不杀?”,那我肯定会杀。大师兄又问,“杀一个无辜的人,可以救一万个无辜的人,杀还是不杀?”,我答不会杀。那么我又想问一问,我爹娘是两个无辜的人,那么他们的世世代代也是无辜,我不会为了两个无辜的人,去杀数万个无辜的人,因为他们是陌生人,而这两个无辜的人是我爹娘,道理就是这样。我会一直杀,我不会让他们绝代,我会杀到这方天地彻底破碎,人不存在的那天。这份仇恨,直到天地不再存在为止。记得我举起剑的时候,他们都在祈求,问我为何要这么对待他们?山上有土匪,海里有水寇,我为何不去杀他们?反而把屠刀向着自己人?我真就不明白了,什么是自己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它把你折磨了千百遍,最后它还要向你伸手要一颗红枣,你们说说,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守守沉声道:“你说的没错,你说的确实是道理,但任何东西,哪怕是道,也有一个度,越过了这个度,那么就不再是这个道,你所说的不过是强词夺理,安慰自己,没有错,你是对的。许多事你都没有错,这个世界也不对,许多人你该杀,他们死有余辜。可也不能如此,你娘亲也和你说过,你欺负的每一个人,家里都有一个人会伤心。你现在走的路,和你爹娘希望你走的路还是一条吗?孰对孰错?你看不明白?我不相信。你也曾是这世间美好,也曾是这世间至善,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去宽容那些无辜的人?人生很短,二十年为一代人,三百年,整整三百年,三十代人啊……”
秦依听守守的话,摇头道:“你劝不了我,正如你所说,我有我的立场,我的道理就是这样。”
见秦依依旧固执,守守不禁叹气,人间有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守守的家乡,却不是如此。守守喃喃自语道:“欺老莫欺少,三年便赶到。果真如此。”
宋雨睁开双眼,“你有你的道,在你眼中,他们世世代代皆是死有余辜。而在我们眼中,不是如此。正如守守所说,过了这个度,就不再是这个道。”
还不等宋雨说完,便被秦依打断,“所以呢?你们就来主持正道了?你们就要来杀我了?你们这样的人我看过很多,最强的就是一位儒家君子,可惜了,一样死在我的剑下。他临死前想带着我,拉着我一起,很可惜,他没有如愿。”
宋雨直接站起身,一身杀意剧烈,盯着秦依,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一般。
秦依淡淡的喝了一口酒,“外面都在传一件事,有一位儒家君子,数十年前,他经过西岸,当时他还不知道我,以为我只是毒教镇守在这里的一个小喽啰,给我讲了很多道理,当然,我只是当他在放屁。后来我得知他要去往这里,这我肯定不能让他来,就在西梧山,我设局围杀了他,他确实很强,道理很大,修为很高,不过没有用。外面的人都在说,是毒教长公子出手,其实这种事,师兄不可能出手,当然,就是一位儒家君子,也没资格让他出手。那一战,我受了很大的伤,结果却不退反进,最后再上一层。我感觉到了,你们两个也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不过结局都一样,你们都是很有意思的人,我很喜欢,但你们得死。”
宋雨猛的一拳打出,秦依飞身退去,立于海面之上。宋雨倒不是秦依的对手,真正让他忌惮的,是守守。同为剑者,一旦近战对方偷袭,那么自己必然会受重伤。不近不远,才方便出剑。
秦依对宋雨说道:“你最好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他分心,不然他活不了多久。你太弱了,没资格做我的对手。我还想和他多聊一会儿,你最好要听话才行。”
守守拉住宋雨,“你先不要插手,等时机,能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机会。”又转头对秦依说道:“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护什么正道?胡说八道。道不同,则不相为谋,我们就不谈这些道理,我们就谈谁的拳头大。”
秦依微微笑道:“其实我真的很想带你回去,其实我见过真正的妖孽,妖孽中的妖孽。如果带你回去,师父他一定会很高兴,你只要愿意做我的小师弟,老五和老七,你杀了就杀了,没有关系,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教第三人。”
守守摇了摇头,“没得商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就像你一样,坚持自己的道。”随后守守一剑而出,剑气如雷,奔腾而去。
南岸海上,一道道剑光照亮黑夜,只听惊雷之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在一瞬间,整个世界宛如白昼,一黑一白,一闪而过。两人打的难解难分,剑气纵横,遮月的残云被剑气斩开,月光洒在海面上,有时剑气落入海底,失去掌控的剑气炸开,一道道巨浪拍在岸上。这是剑者的对决。
秦依终于不再压境,释放出了全部修为。一道道飞剑袭卷而来,守守双剑护身,身上依旧被撕出无数个口子。。一旁的宋雨无数次干扰秦依,最后被秦依关进剑中。
随着秦依释放真正的境界,守守开始招架不住,一道道飞剑擦身而过,无数血花绽放,一身白衣已经被染得通红。
守守气喘吁吁,两人已经打了许久,对守守来说,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而对秦依来说,才刚刚开始。
秦依一剑将守守斩落海底,硬是在海底砸出了一个深坑。秦依望着海底的守守,“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了,你只需要点头,我马上带你回去。”
海底的守守依旧摇头,嘴角溢血,已经说不出话了。
秦依一剑斩向守守,守守抓起一枚红色的玉佩,猛的捏碎,破碎的玉佩中窜出几道红光,融入守守体内。守守一剑仰回,双方剑气倾泻而下,最后炸开。
守守立于高空之中,秦依也立于云顶之上,秦依深呼一口气,现在的守守,修为已经是尊者境圆满,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秦依真正感觉到了一丝危机。而秦依,似乎更加兴奋,真正的对手,等了许久,终于站在了眼前。
双方再次缠斗到了一起,这次剑气更胜,一些坠落的剑气炸出一个个深坑,落入海中的剑气,让海浪再高一筹。每一次长剑的碰撞,不止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更是有山河破碎之感觉。让人觉得地震山摇,出剑越来越快,南岸整个上空宛如白昼,再也不是之前一闪而过的光芒,闪出的光芒早已跟不上出剑的速度,人们看到了大海一次炸开,看到了圆月边上的残云,直接被撕个粉碎。
秦依倾尽全力,一剑而出,守守亦是如此,秦依一剑洞穿守守胸口,守守一剑洞穿秦依手肩,两人的剑气在彼此中的身体不断肆虐,两人坠入海底。两人在海底依旧对对方继续出剑,随着整片海底被照亮,两人又跃出海面。双方都已力竭,大口喘着粗气。这是真正的决胜时刻,就看谁能递出这最后一剑。守守站在海面,一剑而起,剑如龙卷,整个海面被缓缓牵动,围绕着守守,犹如一个漩涡越来越高。秦依一剑立于身前,剑气纵横四方,天上残云尽数卷入其中,一剑而出,这是真正的云海相撞,两人洞穿对方胸口,双方的剑气直接将对方的胸口撕出一个空洞,守守坠落在地上,秦依依旧站在空中,浑身忍不住的发抖,秦依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守守亦是如此,这场对决没有赢家,双方皆是赢家皆是输家。秦依吞下无数丹药,灵力如网一般,为秦依编织伤口,秦依的胸口闪出一团光芒,灵力在身体中纵横,驱逐剑气。秦依一手朝海,一剑飞入秦依手中,宋雨正是被关在了这里面,秦依望着守守,胸前空洞的地方,一团红光乍现,开始治愈守守。秦依知道,杀不死对方了,自己已经没有递出这最后一剑的力气了。秦依十分疲惫的说道:“你想救这个儒家子弟,就来东岸,我在那里等你。”说完,秦依直接躺在了剑上,剑如长虹,直奔东岸而去。秦依躺在剑上大声的笑着,这一战,真过瘾。秦依腰间有两枚玉佩,与守守的红色玉佩一样,等短时间增加战力,但不一样的是,守守的红色玉佩只会短时间提升他的修为,而秦依的腰玉中有邓长民的一剑,这一剑如果出来,守守必死无疑。但秦依没有用,赢不了又如何?我也不会使用不属于我的东西!这才是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