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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变法者（第1页）

守守喝了口茶，细细思考，若是当年的大永王朝崇战，那么军功集团必定也会是一大隐患。多年的对外战事，必定会有大量的军功贵族，一旦战事停下，军功集团必定会向权力渗透。甚至会形成新的地主集团，那么这位法家的杰出弟子又是怎样制止的呢？

大量的军功必会积累大量的财富，最大的财富无异于是土地了。军功集团必定会慢慢转化成新贵地主集团，杜梓都也必然会制定一把新的刀，只是这刀落在哪一处就让人不可捉摸了。

等了一会儿，说书人终于回来了。

说书人一脸苍茫，轻声说道：“伤心先齐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台下陷入一片寂静。

守守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好一个，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真是太现实了，这是何等心境，何等忧国忧民的诗人，才能作出此句。

说书人继续说道：“这是杜老先生回慕武郡途中，经过先齐旧都所著。当时的杜先生开设了督查府。杜先生回家途中，看到了，督查府虽成立，但百姓依旧苦难。杜老先生再次返京时，开始制定政策，打击新贵地主豪强士绅旧老氏族。杜老先生十分忧国忧民，杜老先生曾经担心，若对外的军功集团停下了战事，如果向内渗透，或者转变成新贵地主集团，那么做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于是杜老先生在军队上也作出强制性之法治。军功侯爵分为九品，七至九品，若是在三年之内没有获得任何军功，爵位自降一级，且收回爵位相应的封赏土地。四至六品，若是在七年之内没有获得重要军功，爵位自降一级，且收回爵位相对应的土地封赏。一至三品，若是在十年之内没有获得重大军功，爵位自降一级且收回相对应土地封赏。这里可以看出，杜老先生对军功越高之人便越苛刻。军功爵位的奖赏，一般都是大部分金银和少量土地。唯有到了三品候爵，赏赐的土地才能与地主限制的土地相同。但是也有例外，有时候皇帝高兴会多赏一些，皇帝可以随便给你，给你多少都行，但你不能要。你若是接了，超过地主限制土地范围，不管你军中职位多高，权力多大，天卫都会请你去大漠看看狼群。杜老先生最高明的一点，就是在于制定了一套特别律法，使得朝廷兵部与军功集团利益相冲。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律法？”

台下的听客大怒，“又来又卖关子，是吧？”

“你最好赶快说！别搞这一套了。”

说书人大笑道：“杜老先生将军队集团分为了军功集团与天府集团，军功集团指的是常年对外战争之军将，天府集团，则是负责护卫京师，而且兵部，全都是天府集团之人。两者看似没有利益冲突，其实有，兵部除了可以任免将军以外，可以任命任何一位侯爵。也就是说，若是常年没有打仗了，侯爵自动降爵，那么兵部就可以派人补上！虽是军队集团，军功集团与天府集团没有瓜葛，但到了这里便有了利益冲突。天府集团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军功集团做大，这便是将手伸到军功集团最好的方法。律法规定，兵部官员不得擅自购买土地，从而禁止了天府集团向地主集团的演变。天府集团若想获得土地财富，那就只能希望军功集团降级，从而将手伸向军功集团。兵部派人接替爵位之后，爵位自降一级，且土地封赏减半。也就是说兵部任免的爵位可以无需战功，但奖赏减半，虽然减半，可那毕竟还有！当然兵部任免一个侯爵也不是那么简单，先要交给督查府提名，再由督察查府提名转交皇帝，皇帝将人再送到边关，进行军考，考过了才是侯爵，没有考过哪回哪去。这就是你可以没有功绩，但你不能没有能力！”

台下有的人不解问道：“照你这么说，军功集团肯定是被天府集团吞灭的，天府集团因为种种限制不能向地主集团转变，那么退下来的那些侯爵被收走土地又该怎样生存呢？”

说书人猛拍桌子，“问的好！退下来的侯爵土地又被收走，那应该怎样生存呢？这个问题问的好，军功集团是允许购买土地的，但不能大量的购买土地，只能购买于皇帝赏赐等量的土地。也就是说皇帝一共赏赐你十亩土地，你就只能买十亩土地，而且十亩土地只能由朝廷售卖，这也是军功奖赏会奖赏大量金银和少量土地的原因。朝廷售卖之土地偏贵，赏赐的金银差不多就只能购买那些土地，但还会余下一成。足够退下去的侯爵安居乐业，娶妻生子了。但这里也有个无解的地方，律法规定，军中购买土地，只能在军中耕种。其意思就是军人买的土地只有在当兵的时候才能完整使用，若是退出军队，那么这些土地将会大大折扣，一位候爵在军中可能有十亩地，当候爵离军时，九亩会被国家收走。这就导致了，如果一个侯爵退下去，他身上会有一些余财，会有一些与平民百姓差不多的土地。就这样几经轮转，朝廷虽赏下大量财富，但最后还是落入了朝廷的口袋。就这样彻底将军功集团转为地主集团的路堵死了。”

守守听后恍然大悟，心中暗自称道：“当真是法家鬼才呀！真是给你算的明明白白的，一点也没有差漏。”

杜梓都认为，地主集团之所以能强大，就是因为他们有足够多的土地，能创造足够多的财富，养得起足够多的家丁，从而作乱。就从源头之土地上彻底管控，当然，若是有地主胆敢将名下土地转让他人以躲避律法，一旦查实，双方财富土地一律没收。按律从重处罚。为了针对士绅集团，杜梓都不惜得罪天下文人，立下律法，士绅也要当差，也要纳粮，也要缴税。为了防止帝王之后向地主集团转变，针对皇家律法明确规定，皇帝三代以下，皆要纳税。避免了大量皇族子弟依靠皇族身份可以不劳而获。针对皇族律法依旧许多，比如皇帝不能过多赏赐土地给儿子孙子。若是超出地主限制，那么督察使有权将一半土地一半财富充公，皇帝血亲众多，不能依靠国库赡养，应当自立自强。

只要是大永王朝之文官武将，都有律法针对，最重要的律法就是土地限制。

守守思考许久，杜梓都这样的人，毫不夸张地说，真是托起了大永王朝。到底是怎样的人，有这样的智慧，这样的决心。以一己之力改变着千古制度，不惜与儒墨两家为敌。可惜杜梓都已经不在了，不然守守还真想见见杜梓都。

说书人说了许久，最后说到了杜梓都的结局。杜梓都在先帝重病期间，一夜之内，被人灭门，只剩一个偷偷离家出走的小女儿活在世上。

守守不禁黯然，这样的人，竟以这种结局收场！让人唏嘘。

说书人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各位客官应该都知道五皇子吧？”

台下有人回应，“五皇子，知道啊。听说当今陛下最讨厌他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五皇子绝对是众多王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个，就是不知道怎么了，皇帝陛下好像不太喜欢他。”

“什么意思？五皇子难道和杜老先生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说书人微微笑道：“当今的五皇子，他的外祖父就是杜老先生，五皇子的母亲，就是当年那个偷偷离家出走，杜老先生的小女儿！可以说五皇子是杜老先生唯一的后人了。还有，给你们透露一个消息，五皇子被贬作庶人，流放到我们这里了。而且还是咱们的世子殿下亲自去京城迎接的。”

台下听客瞬间沸腾，“什么五皇子居然要来这里了，还被贬做了庶人？”

“咱们的皇帝是怎么了，怎么就是不喜欢五皇子呢？”

“五皇子为什么被贬作庶人了？”

台下谈论声不绝于耳，慕武郡，本就是杜梓都的故乡，慕武郡民风彪悍，崇尚武力，对文人十分不喜欢，但对杜梓都，那可是十分尊敬。在慕武郡，若是有人敢说杜老先生的坏话，免不了一阵毒打。当地官府也是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就是找打吗？这里本来就是晋王封地，杜老先生又是晋王恩师，谁敢在晋王的地盘说他恩是不是？这不是嫌命长吗！

台上的说书人微微摇头，缓缓说道：“其实当今皇帝陛下，其实很喜欢五皇子，之所以表现出讨厌，那是为了保护五皇子。你们想一想，五皇子是杜老先生的外孙，杜老先生得罪了多少人啊，若是杜老先生有个有极为年轻且有能力的后人，那些人能放过吗？就是皇子又如何？杜老先生得罪之人大多都是权势滔天的权贵，在座的客官都知道，这些权贵，有恩可以不报，但有仇是必报。天下不要命的人这么多，只要给予一点蝇头小利，他们就前仆后继的给你卖命，这种事还少吗？而且五皇子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许多人都说五皇子特别像年轻时的杜老先生！你们说，那些权贵会坐得住吗？万一五皇子哪天也要来一场变法，就像杜老先生一样，又是给地主士绅割肉放血的，又是制裁权贵的，他们肯定不愿意看到啊……”

守守喝了一口茶，走出茶馆，守守决定了，既然见不到杜梓都，那么就见见他那外孙吧。不过就是多留一些时日罢了。

此章伤心先齐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引用元代诗人张养浩所著山坡羊·潼关怀古，原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