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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嗣自己数了数,他偷偷和挖墙脚的那一方暗地里联系的次数并不多,也谨慎。就他自己估摸着,现在这暗涌已深,他混在一潭子泥水里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出来,大家也顾不上他。
然而,聂加几乎是在他和那一方的幕后正主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抓了他的现行。
幽黑的夜里,海风远远卷过来,海浪轻轻拍打岸边。
聂加颤巍巍的从车里钻出来,迎面被风一激,冷的全身打颤。邵真站在他旁边,彼此不过咫尺的距离,却如天涯一般不可企及。
袁嗣已经被人擒住,抬眼看人的时候仍旧凌厉非常。聂加挑着眉毛,慢慢走到他身前,仿佛镜头慢动作一样用牙齿扯下羊皮手套,极尽优雅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袁嗣的脸上立刻灼烧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他觉得自己嗷嗷待宰,与其受这种羞辱,倒不如登时死了,于是想也不想便说:“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聂加不看他,只缓缓来到和袁嗣接头的那个人身后,先是在他腰腹间随意拨弄了一下,而后又在他的上半身摸索起来,大约过了两分钟,那人身上终于应声掉下个东西。
聂加用两根手指捏起那个在即使在夜色中依旧闪闪发亮,宛如半个纽扣大小的电子装置,冷笑道:“你不是这个项目的头,说吧,阿山在哪?”
那人一身褐色,羊毛大衣带着翻新而来的一股动物的皮肤味,聂加让人把他的鞋脱下来扔进海里,自己则承受不住似的躲到汽车后面轻轻咳嗽。
识相的人知道他是自家大佬的心头肉,早端了保温瓶过去。聂加看一眼杯子里水汽蒙蒙的汤汁,只觉得自己肺管里被针扎了一下。他眯起眼睛去找邵真,只见他穿着一件短大衣,下身的裤子紧绷在腿上,双手插在前衣兜里,无比的闲适安宁。
聂加歪着头欣赏了邵真侧面的剪影,第一次发现他的腿又长又直,个子又高,轮廓也是美男子的形象。——这样的孩子,聂加忍不住想,真是美好!可是和自己又有什么瓜葛呢?
寒夜里的海边温度很低,那个冒充头头的家伙被几个人合力推进了浅岸,每一次浪花打上来,他赤着脚,都要经受一次全身上下的透心凉。
聂加小心的抿了一口热汤,气管被温暖的同时,肺里也在叫嚣着。——他如今的身体吹不得风,否则动辄就要发作哮喘。
他躲进车里想靠一会,早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个预兆很不好,他下意识用袖子护住口鼻,第四个喷嚏打出来的时候气管已经不堪重负,隐隐发酸紧绷,像要爆裂,又像要浓缩成一团。
聂加对待病痛虽然还有一种坚韧的抵抗力,然而他这一个冬天几乎都在疼和酸软里度过,早早就生出了一层畏惧来。——堪勘忍了一会,他突然想念自己房间里的那台氧气机,以及柔软的大床。
意志一旦薄弱下来,潜伏在四肢百骸的病气立刻就吞噬了他,聂加茫然的按住了胸口,用仅有的力气对司机吩咐:“叫他们上车,咱们回去。”
至于那个还在海里与风浪斗争的家伙,阿山如果不在乎,他是无所谓的。
作者有话要说:俺一直试图打造一个说得过去的大团圆、、可是现在看来貌似不能了= =
PS:短小君之所以反复登场是因为这个文没有几章就要完结鸟~~俺要把好东西攒着,最后一起发【内牛,咬手绢、、这是我第一个完结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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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袁嗣着实费了一点周折。他牙口硬,心肠也够坏,几次三番拷打也只问出零碎的一点边角,毫无用处。
聂加一贯的睿智也排不上用场了,他让邵真悄悄带了叶腾去慰问,传回来的依旧是几句废话。
对于自己人的背叛,邵真见得少,虽然一直受聂加提点,心里的那根弦终究没有响起过。他看着袁嗣窝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听见人的脚步声就要下意识缩头缩脑,几乎就要心软的放了他,然而不行,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仇恨,有些事还要聂加做主才好。
此时的聂加靠在金丝绒的椅背上,着装上还是出门时候的打扮,满身的风霜意味之余,竟也有一种疲惫的绵软和温柔。
聂加享受着来自邵真的目光,双手搭在肚子上,无比的放松和愉悦。不知过了多久,聂加突然道:“不用问了,你今天晚上准备一下,明天去会阿山。”
邵真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接着张了张嘴,似乎是有话要说。
聂加有所感应的扭头看他一眼,微微笑着,那笑容仿佛深秋湖泊里投注的石子,一层层化开了涟漪。
他说:“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我确定是阿山?”
邵真略微迟疑,只觉得被他的目光看透了一样的全身刺痛。然而一秒过后,聂加又满面带笑起来。
他说:“看来我真是选错了你,这件事一结束,你就退出来吧!外省那里我留了钱给你,还有几处房产,下面的人你挑几个得心应手的带过去,好好保重。”
邵真一愣,身体里立刻像有什么出口被棉絮堵住了,往外奔流的涓涓声,不是水也不是血。但是疼痛是显而易见的。他恐怕很难在自己走和聂加走之间做出选择,他更期望的是死在聂加的枪下,然后永远的阴魂不散,一直陪伴着他。可是现在看来,这也是奢望了。
聂加又歪着头看了看他,像是想要留住或者锁定什么,然而那一眼过后,也只是冷淡的一句:“出去吧,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