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润西笑着拒绝了:“我只是累了,完全不需要。”
那个同胞看了他几眼,终于摇摇头,夹紧了腋下的牛皮口袋走远了。——也许在他的心里还是认为苏润西是需要可怜,帮扶一把的,但是饥饿骗不了人,肚子饿起来,人什么都干得出。
苏润西当晚就着水吃了一点面包就躺下睡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体验一下那种身体到了绝境的感觉。
然而半夜起来就拉了三回,他肠胃适应不了,面包比起他平时吃的还是太差了。
苏润西哀叹了一回,很瞧不起自己,但又没有办法,有的人天生就是生来享受的,他的身后有那么一大摊子家业,足以够他花十辈子,所以他妈就没给他生那种可以喝白水吃面包的胃和嘴,这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经历了这次荒唐的节衣缩食,他终于动了回国的念头。毕竟故乡之于一个人来说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无论走了多远,走了多久,都要回归,都想回归的地方。
虽然他和自家的老头子不怎么能上的来台,也不喜欢透着一股子腐朽气味的苏家老宅,但总归,他想回去了就回去了。
首都机场站满了人,看穿着气势都是在等他。苏润西在角落里看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球帽,又用围巾遮住了脸,弄成一副猥琐的怪蜀黍的样子出去了。
苏老爹老年转了性子,喜欢华丽而绚烂的风格,所以整个房子里都是花大而美的那种明丽的颜色。
苏润西在这样的大厅里站了一会,跑上楼去看自己的房间,如果他想得不错,在他走掉的这几年里,他的地盘应该早就被某个自诩为顺泽最好的装修公司鼓捣的不成样子了。
“果然!”苏润西盯着一整面墙壁的大红的连绵不断的,就连茶杯上也设计成了一套的玫瑰系列,嘴角抽搐不已。
他问苏老爹:“我又不是女孩子,弄成这样是想让我变成贾宝玉吗?”
苏老爹喝口茶,又喝口茶,高深莫测的笑了。
苏润西哭笑不得,去家里库房找了半桶剩余的油漆往墙上一泼,看见角落里还卷着母亲留给他的一块来自于西伯利亚的地毯,早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划开了一角,勾出许多线头来。
苏润西彻底抓狂了。
他连夜就搬出了苏家,临出门前指着苏老爹的鼻子说:“你如果不想让我回来就直说!”
苏老爹耸耸肩,把他白皙的手指拿下来,转身搂着自己的不知道排在多少名后头的情妇走掉了。
苏润西后来才知道,当时他父亲的作为是有深意的。
身为一个黑道世家的准继承人,即使是对已经死了的亲人的一件东西的怀念而恋恋不舍,爱如生命,那么你这个人的弱点就很致命了。
所以他在邵真不顾一切爱他的时候,很不喜欢。
这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起来的,他作为他的后辈,仰慕可以,真喜欢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把他当成一个女孩子似的去追求,就是不可饶恕了。
于是在第一次看见满病房的鲜花之后,苏润西抬了一下眼睛,命人在医院前面架起火盆,全给烧了。
鲜花带着妖艳欲滴的鲜嫩,水分在火上噼啪作响,浇上汽油就熊熊燃烧起来。
苏润西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天生就有克制,他和邵真虽不至于如此,但是本质是一样的。
不料第二天这鲜花还是源源不断的又送了来,苏润西被那各色香气包围着,先打了几个喷嚏。
他给邵真打了个电话:“过了这么些年,我的喜好你忘了也不足为奇,只是这花不要再送了,我很讨厌,烧起来也费力气。”
邵真满口答应了,再送东西来就是上好的各种玉器古玩,不然就是世界限量版的各式钻石手表,袖扣,胸针之类的,没完没了。
苏润西咬牙砸了几个,再下手光是看着就先心疼了。
于是只好又对邵真耳提面命道:“你有这些好东西孝敬我很好,只是也要量力而行,况且你也该找个好女孩子安定下来,成了家,有了孩子,我也就安心了。”
邵真捏着话筒的手一抖,声音里倒还是见过大场面的安然:“你的安心真简单,可惜我做不到。”
苏润西说:“这两年随着不断生病,有些事我早就看开了,你也没必要再执着。我在你心里怎么样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必做出来。”
邵真苦笑一下,放下了电话。
苏润西不能承认的除了自己的身份之外,还有别人对他的爱情。——反复的拒绝抵抗已经没有用处,邵真越挫越勇,几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碉堡一样去妄图攻破和占领。
他眼睁睁看着邵真一次次冲上来又一次次倒下去,眼睛累的同时,心里也发酸。
没有人是天生的铁石心肠,他也不例外。但是让他拖着这副身体去接受这段感情,对邵真还是太残忍了。
俗语说的情深不寿,他自己这样病弱,就希望别人可以长久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