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后,秋风瑟瑟,瓿春最后一次登上华山。他的苍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不堪。年事已高,身体已经不那么便利。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华山之巅,颤颤巍巍的抚着芑荁曾经穿过的衣服。他的声音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富有磁性,但语调却依然那么温柔熟悉:“芑荁,你说你要跟我一起游山玩水,如今我带你来看了,也代你玩了……”他的混浊的眼泪滴落在嫩绿的衣服上:“我帮你实现了你的梦想。你一定很开心对不对?”他眸中的眼泪更盛,脸面变得扭曲,再也隐忍不住,索性抱着衣服痛哭了起来:“对不起,我的芑荁……我不知道是你……”
他闭上眼睛,任由着轻飘飘的身体随着秋风落入山间。他释然的闭上眼睛,怀里还紧紧抱着她的衣服:“我从未跟你说过我的梦想,原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芑荁,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一辈子照顾你,与你相伴到老……”
他感觉他的身体飘向了一个很温暖的地方。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依稀看到了她慌忙地朝他跑来。神情还一如当时在山脚时的样子,那时他摔断了腿,她说:“你这个疯子,不要命了吗?!”然后抱着他的身子,心疼地哭了起来。
他张开怀抱,也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荷渠
传说有一花妖名曰荷渠,经五百年修炼得已化为人形。小妖颇具灵性,是个倾城美人。却因一佳公子而恋恋红尘,放弃了继续修炼成仙的机会。
小池边,因水结缘。懵懵懂懂,耳鬓厮磨,花前月下,青春潇洒,许下一世诺言。然则不过数日,男子便离她而去。
荷渠本想将他追回,可男子却已回到京城。她本就修为短浅,再加上此时腹中已有郞儿,便不敢立刻去寻,害怕遇上道行高深的道士,给自己和孩子惹来麻烦。荷渠躲于荷塘之中,受鱼怪讥笑,胎儿不断吸食她的灵力,她的身体日渐虚弱。
外面极度危险,她担心自己的能力已经无法将孩子平安地带到这个世上,于是只得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可他憎恶她是妖怪,不念夫妻之情就提剑杀她。
荷渠心中一苦,噙泪而逃。
昔日温柔话语,成了镜花水月一场。
久而久之,身份暴露,官府及道士都要捉拿她。胎儿渐渐长大,她的法力也大不如前,甚至连藏于水中的灵力都没有了。
在一偏僻的山洞里,她忍痛分娩,剧烈的疼痛似要把她纤弱的身体扯碎。她脸色苍白如纸,似一条脱水的鱼儿般极力呼吸着。内有下…体剧痛,外有百妖围观嘲笑,身边却无一人可以依靠。新婚依偎之人,如今却以利剑相对。她指尖用力曲起,入土至深至痛,嫩唇被皓齿咬破,一股腥甜的味道窜入舌尖。泪水相伴着汗水大滴大滴地流淌下来,浸入泥土中。她用力呼吸着,无助而极力地呻…吟。直至孩子平安来到世上,百妖才喝倒彩般悻悻地离去。
荷渠用最后一丝灵力幻化出一条绒毯裹住粉嫩褶皱的孩子,轻轻在他的额头吻了一下。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窗外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她将孩子放在身边,轻轻拍着襁褓,随即累得昏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际,洞口已经窜入了风雪。她下意识地摸着身边,却发现自己已被铜钱阵捆住,几乎动弹不得。
外面,压了一层厚厚的雪。
原本清冷的山洞充满了火光,围满了上百个道士以及官差衙役,他们都在商量着应该怎样处置她。在这其中,还有她的男人。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失望而无助,恨他至极。
“孩子……”她张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发出声音。想要挣开这束缚,却不料越收越紧,串着铜钱的红线已经勒破了她的肌骨。
孩子在祭坛上哇哇地哭泣着,他的肉嘟嘟的小手不停地握紧,却抓不到可以给他安全感的爹爹和娘亲。
荷渠伸出手去,却再次被铜钱中伤,她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就像一抹快要消失的魂。
“花妖,你死有余辜,这孽子也不能放过!”收受了知府大人钱财的臭道士也不管这妖是否害过人的性命,直嚷嚷着作法,洞顶的一块婴孩大的石头啪啦啪啦地晃动着,就快要掉下来砸在孩子身上。
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将死的恐惧,他哇哇地哭得更大声。
“不要——不要!”荷渠撕心裂肺地喊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挣脱了束缚,却遭了臭道士迎头一击。她满口溢血,求助无门。
“道长,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一些。孩子毕竟是个婴儿,就算要杀了他,也没必要用如此残酷的手法。”她的男人终于开口。
道长捋着胡子,颇为有理的点了点头:“看来还是赵师爷说的有道理,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难怪知府大人会这么器重你。好吧好吧,那我们就换个方式~”
荷渠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姓赵的男子与一群乌合之众得意的笑容,她再无所望,只得竭尽全力朝祭坛爬去。
她的孩子在哭。
所有人都退下去了,他们在洞口堆了许多柴火,想熏死这对母子。如今花妖身受重伤,就算插翅也难飞。
“咳咳咳……”浓烟呛得她几乎窒息,孩子也非常不舒服。她努力爬着,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将死之际,洞口传来了一些声音,浓烟渐渐散去,她感觉到轻飘飘的身体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他的怀抱非常温暖,非常有力,非常小心。
“荷渠?荷渠!”赵筇似是害怕弄疼了怀中的女子,所以只是轻轻摇晃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