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脾气好人又温柔,周澄在她面前可以无所顾忌,但是阿槿不一样了。
小的时候沈虞来周家作客玩耍,阿槿总跟在沈虞身后与她形影不离,她性情冷淡又腿脚功夫极好,堪称玉面罗刹,周澄小时候人又调皮,被她瞪一眼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更甭提开玩笑了。
两人是在杭州渡口分开的,如今捻指一算差不多也有两个多月了,前几日她来信说再有三四日的脚程便能到杭州,沈虞十分想念阿槿,自是欢欣不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周澄原本在耐心听表姐讲话,偶尔抬眼一瞥,眼角的余光瞥到沈虞身后靠墙的博古架上放着一只雕花红漆描金木匣。
那料子油光锃亮的,纹路清晰,泛着淡淡的琥珀色,一看便是上好的黄花梨,摆放的位置也十分显眼,因此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家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一只匣子了,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难道是……
周澄瞬间又燃起了八卦的心,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指,趁着沈虞不注意一跃跳起来跑到博古架上将匣子挟过来。
“表姐,这匣子是谁送给你的,里面装了什么?”
沈虞见到那匣子也是吃了一惊。
但仍旧装作淡定的模样扭头吃了一口茶,“没旁人送,那是我自己的。”
周澄才不信呢,笑嘻嘻道:“不会又是太子送的吧?这太子殿下怎么跟只大孔雀似的,看着阿尧赠表姐你一只珠钗,接着就去给你了只簪子,啧啧,这攀比心真是太重了些!”
他将匣子打开,果见里头躺了一支金雕玉琢的华美步摇,缀饰珊瑚、粉珠、金丝。
这步摇打的虽精致,却端庄又不失大气,金丝缠绕成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一般,在午后温暖的日光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辉,好似整间屋子能被这支金步摇耀得熠熠生辉。
他一边感叹一边又贼兮兮地凑过来,“表姐,你不是还劝我离太子殿下远一些么,怎么转眼就受了人家的簪子?你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快告诉我呀急死我了!”
沈虞现在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匣子她明明趁着李循不注意的时候扔在他的马车里了,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还摆的如此显眼?!
沈虞沉默了片刻,“我若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周澄脸上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又带了一丝怜悯,“表姐,咱俩虽不是亲的,但怎么说也是亲如姐弟了吧,你若是你如果心里还念着太子殿下,弟弟我也是不会嘲笑你的……”
……
周澄成功地被沈虞用鸡毛掸子追着给赶了出来。
他捂着手肘哎呦哎呦地叫着,一边出门一边嘀嘀咕咕道:“都怪娘,看看把我两个温柔的姐姐都逼成什么模样了,唉这生活啊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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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色皎皎,笼着薄雾浓云,朦朦胧胧地在天井中洒下一片白霜,衬得整个庭院亮如白昼般,却又带了丝凄凉的惨淡。
周澄走后,沈虞喝过采薇给她熬的红糖水,披衣坐在了雕花小轩窗旁,托着腮痴愣愣地望着院子发呆。
四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四年意味着什么?
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抑或是,生离死别?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四年里,她又做成了什么事呢。
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她的手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灰扑扑的箫穗子来,还带着她身上的温热的余温。
沈虞搁在脸上轻轻摩挲着,喃喃地唤了一声:“哥哥……”
“哥哥……”
“逸哥哥……”
可惜不会再有人应和她。
她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双腿之间,心里不舒服,身体也不舒服,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小腹愈发的坠痛,她干脆站起来,在屋里转了转。
经过那扇博古架时,她犹豫了片刻,将上头的那只雕花木匣取下来。
该怎么还回去,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