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让马上婉拒,找个酒楼食肆的也便罢了,谁知李循又说是机密之事,让外人听见于军情不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让还能怎么办?延误了军情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只能在心中祈祷两人千万不要碰见。
没想到这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从前这姊妹两人用膳都要打发嬷嬷叫上数趟才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姗姗来迟,哪知今日好巧不巧的,刚进屋两人竟然就在!
周让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佯怒道:“两个姑娘家多大了都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没看见有贵客来了吗?还不赶紧下去!”
“是,是。”
周绾音忙拉了沈虞的手飞快地往门外走。
“等等。”
男人目光紧盯着沈虞,轻启薄唇,“令爱与令甥女天真可爱,周大人何必赶走二位小姐?若不嫌弃,不如坐下一道用膳,只当本将军不在便是。”
周让勉强扯了扯嘴角,“小女与外甥女顽劣不堪,只怕同桌会失仪冲撞了贵人。”
“无妨,我并不介意,周大人。”
我介意!
周让咬牙看着门外不知何时悄悄把守来的两个卫兵,面上的笑顿时更勉强了,暗骂李循卑鄙无耻。
婢女鱼贯而入,将灶上刚烹好的菜饭在案几上摆好。
周夫人手艺精巧,在膳房忙活了一下午的时间做了一桌子的菜,食案上的香气萦绕不绝,却因多了不速之客无人动筷。
李循坐于上首,眼风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静坐在对侧的沈虞,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又给周让倒了一盏。
周让推辞道:“不好劳烦苏将军。”
李循将茶水斟满,微笑道:“周大人太客气,我来杭州时日虽短,却听闻了不少周青天的事迹,周大人乐善好施,自莅任以来,摘伏发隐,爱民如子,杭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敬,实在令我敬佩。这杭州城正因有周知州这般廉正的官吏,才会有如此海晏河清、时和岁丰的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明明是夸赞之语,却听的周让额头冷汗直冒,心想太子殿下你大可不必啊,你再夸我这好好的外甥女也不可能再给你送去作践。
“将军……过谦,过誉。”
他如今只盼着赶紧吃完送走这尊大神。
沈虞没什么胃口,如今李循在这儿,她就更吃不下去了,尤其是……这男人还总是时不时的朝自己身上望上几眼,他说魏尧目光灼灼似贼,她看像贼子的那人分明是他才对!
她起身道:“舅舅舅母,表妹,我用完了,失礼先走一步。”
她又要走!
李循沉着一口气,忽然开口道:“我看沈姑娘身子单弱,还是多用一些的好——”
他用竹著夹起一块儿鱼圆,塞到她面前的瓷碗中。
他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她总不能还忍心拒绝罢?
可惜太子殿下实在是高看自己,沈虞连看也没看,甚至连回应都不曾,抿着唇就转身走了出去。
周绾音忙也放下碗箸,“爹娘,女儿也用完了,你们慢用。”匆匆追了出去。
周夫人与丈夫互相对了个眼色。
这下可好,这饭也不用吃了,据说这位太子殿下素日里十分威严极有主意,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
两人摸不清李循的喜好,一时也都没吭声,暗自思索着对策,周让甚至做好了若李循强抢民女就入京弹劾东宫的决定。
然而李循却只垂着眸子沉默了会儿,片刻后还抬眼朝两人若无其事地一笑,“周大人与夫人怎的停著了?”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李循举著夹了一块儿芋子放入口中,优雅地细嚼慢咽,用完放下竹著,接过身旁的婢女递来的干净帕子擦拭了下嘴角,微微笑道:“周夫人的手艺当真精巧,这道菜做的极是美味,不知唤作何名?”
周夫人微松了一口气道:“好教贵人知晓,此菜名为芋子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