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中疾风骤雨,仿佛闪烁着无数她看不懂的情绪,又像是在竭力隐忍,宛如藤蔓一般死死地盯着她。
两人呼吸交缠,李循紊乱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炽热难耐。
沈虞不想作答,闭上眼睛。
“我早就说过,我所作所为皆为自愿,从未要求殿下为此忧虑烦恼,殿下若因此对我生了愧疚,着实不必。”
“从前,我的确恼过殿下,怨你太过霸道无情,总不给我喘息之地,可我扪心自问,自嫁给殿下,殿下面冷心热,爹娘皆视我为多余步步紧逼,殿下却从未嫌弃过我,为我出头、关照我,在我难过、生病之时的关怀抚慰,沈虞始终铭记在心,很是感激,即便是分开这么久,心中念的记的,也全是殿下的好。”
“殿下心有沟壑,以万民和国事为先,赵王父子狼子野心,意图谋反,趁殿下大婚之夜逃至无相寺,以我做要挟,阴差阳错使我差点送命,殿下事先并无预料,错不在殿下,故而我不曾怨你。殿下既也不再怨我,那你我放下从前,忘记彼此,就当那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好不好?”
她轻言软语,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的冷漠,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卫王府的时候,她乖巧懂事,温柔贴心,他那一颗冰冷如顽石般的心生生地被她捂化,百炼钢化做绕指柔。
可是他尚来不及喜悦,她最后那一句又如同一兜冷水陡然泼下,从头至脚,凉得他那颗滚烫炽热的心猛地一缩,狠狠地抽疼起来。
他苦笑一声,漂亮的凤眸中满是苦涩,贴着她的脸喃喃:“你不曾怨我?虞儿,你可知我此刻,多么希望你怨我恨我。”
那样至少证明你心中有我。
他哑声道:“我的确对你有愧,想要补偿于你,可我追你至此,却并非全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
李循紧紧地扣着她的后背,他想说出来,然而对上沈虞那双清澈淡然的双眸,却又如鲠在喉。
如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也会有朝一日棋逢对手,不战自败,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李循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望着她。
沈虞渐渐有些不耐,她看了看天色,再不回去只怕家里人该担心了,“不管殿下心中如何作想,我不需要殿下的愧疚补偿,更何况上次在抚州,殿下也答应了我保全沈家,于我来说已是最大的补偿。如今战事刚刚停歇,百废待兴,殿下实在不该浪费时间再留在杭州,赶紧回长安去罢。”
“你赶孤走?”
李循听了这话剑眉一竖,瞬间换了张脸,凶狠道:“别以为孤不知那魏氏兄弟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个百无一用的穷酸书生,一个连毛而都没长齐毛头小子,竟然也敢觊觎你,虞儿,你别告诉孤,你喜欢那个魏恒,孤瞧不起你!”
沈虞真是被他丰富的想象能力给惊呆了,“阿尧今年才十五岁,魏先生与我说话时也一直谨受礼节未曾逾越,太子殿下,你怎么会有如此龌龊的心思?”
“是你不懂。”
李循还是第一次被人说龌龊,若是旁人这般说只怕他要将那人的脑袋都给拧下来,不过既然骂他的是沈虞,他还可以稍稍忍忍。
李循轻蔑道:“那魏尧看你时目光灼灼似贼,一看就没安好心,你不要觉得他年纪小就不对他设防。”
“还有那个魏恒,虽还未曾对你做过什么逾越之举,但你舅舅周让是杭州知府,他不过是书院中的一个穷酸教书先生,谁知心中是不是有什么攀附的心思?孤知晓你素来喜欢……喜欢他那种人模狗样的白面书生,但他一没钱二没权,心思又不纯,便是娶也不会善待你的。”
沈虞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能忍到他把话讲完,她真是这辈子所有的好脾气和耐心都要在李循这里耗光了!
“太子殿下!魏先生心胸坦荡清风朗月,舍妹绾音一直倾慕于他,我就算再怎么愚鲁,也不会和妹妹去争心上人,至于那魏小公子——我今日才刚刚与他见第一面,他不过陪我出来买杯饮子罢了!”
“最后,我即便心中再感谢殿下,可是殿下在背后议论旁人长短是非,又乱加揣测,此举实不是君子所为,当真是小人之举!算我从前看错了你!”
沈虞一口气说完,抬腿狠狠踢了他一脚才走。
李循这才明白过来,竟是他会错意了,周家小姐和那教书先生才是一对?
可是那姓魏的臭小子对她痴心妄想他没说错吧?!
她刚刚那一脚踹的还挺疼,李循只得忍痛追她,“你听孤把话说完……”
这时,周绾音与魏恒也匆匆追了过来。
绾音担心沈虞,忙喊:“表姐!表姐!”
她担心李循与沈虞起什么争执,果然,两人面色都不善,周绾音拉住沈虞的手,对李循道:“我、我告诉你,你不许欺负我表姐,我爹爹是杭州知府,你有再多的钱我也不怕你,你若敢你欺负她,你若敢欺负她……”
小姑娘被年轻的太子殿下瞪了一眼,顿时吓得心肝一哆嗦,尖叫一声差点哭出来。
沈虞忙将表妹抱到怀里,冲李循愠怒道:“你吓唬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李循薄唇紧抿。
他什么时候吓唬她表妹了?只不过是看了一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