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可有眉目了?”一上马车,沈虞忙不迭问阿槿。
阿槿轻声道:“还没有……”
见沈虞满面失望,心中也是叹了口气,摸摸她的柔软的发顶安慰道:“此事不急,我慢慢找便是。”
沈虞离开云台山不久,沈逸自知命不久矣,也独自离开云台山,准备寻个地方了此残生。
两年间,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阿槿实在看不下去,决定给沈虞写信告知她一切真相。
于是沈虞怀着愧疚和悔恨的心寻了沈逸整整两年。
她去了酷热的南地,严寒的西北,走遍了千山万水,终于在西北的一处小山村找到了沈逸的骨灰和遗书。
他死了,如崔神医的预言一般终究是没有活过二十岁。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沈虞活下去的所有信念骤然崩塌,郁结于心,心如死灰,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阿槿很是心疼。
她不是不想跟着沈虞回到长安,这几年来她之所以仍旧留在南地,就是为了找到崔神医被害,公子那丸救命药被毁的真相。
这是一开始两人就商量好的,一个南下,一个北上。
阿槿跟着沈虞回了卫王府。
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是满腔的心里话要说。
青竹虽没见过阿槿,但适才言语之间也知晓了,阿槿是沈虞的舅舅带来的婢女,两人从前感情便颇为深厚,因此很知趣地退了下去,替两人将门掩上。
沈虞很快就忘了刚刚承天门前的不快,欢快地拉着阿槿的手,要她坐下。
阿槿看起来却没那么高兴。
她打量着四周,发现榻几上摆了一个笸箩,里面装了许多了针线,还有一双未完工的袜子。
看那大小和花纹,分明还是双男子的袜子。
阿槿柳眉倒竖,立时拉起了沈虞的手细细打量。
“阿槿……”
沈虞目光躲闪着去抽出自己的手直往后藏。
然而阿槿还是摸了出来,小姑娘那原本,娇嫩的指腹多了一层薄薄的茧,十根纤纤细指,尤其是食指和中指,上头一连扎了数个针洞,且大部分都是新伤叠旧伤。
阿槿是沈逸的贴身婢女,自小为沈逸所救,奉沈逸为主人,沈虞来到云台之后,沈逸便命她贴身保护着沈虞。
说是婢女,其实两人亲密无间,沈虞根本就没把阿槿当做过婢女,阿槿家破人亡后,也一直把沈虞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此刻见了沈虞这一手的伤痕,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一把攥了沈虞的手腕,“跟我走!”
“走?”
沈虞怔了一下,继而苦笑一声,“我们能走到哪里去。”
“无论去哪儿,我都会保护你,”阿槿黑白分明的瞳仁露出一抹坚定,“我不会再要任何人再欺负你。”
沈虞神色一黯,抽出了自己的手,“我现在是卫王世子妃,除非他休弃我,否则我无法离开他……”
阿槿却摇了摇头,怜悯地看着她道:“小鱼,你告诉我,你也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嫁给李循?”
不待沈虞回答,又继续道:“当初公子身故,你不听周大人的劝阻,执意要来长安,嫁给李循,小鱼,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嫁给李循,只是因为对公子的那一份愧疚,可是你不知,公子他从未怨过你啊,若公子现在还活在世上,怎么会忍心要你这双手伤痕累累?从前,他可是连一分脸色都从来没有给过你!”
沈虞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裂痕。
她犹自强作镇静,唇瓣却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这样的,当初静愍太子出事,先帝震怒,没有人敢出一言为东宫说话,只有他跪在太极殿面前替东宫求情,后来……后来若不是他一直暗中相助,孙治也不可能死,巫蛊之案也不可能翻案……他是大哥最牵挂的阿弟,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的亲人出事……”
沈虞是在一次无意中偷听到祖父与沈逸的讲话时才得知,沈逸竟不是她父亲靖安侯在外头养的那个外室生的孩子——
而是昔日静愍太子的嫡长子,庐江郡王李衡。
明熙二十三年的巫蛊之祸,有人在东宫中挖出了诅咒明熙帝的桐木人偶,明熙帝震怒,因早前父子两人政见不合早就对静愍太子有所猜疑,再加上奸臣的构陷,便下令将静愍太子软禁在了东宫。
当时负责传信的是天子近臣孙治,孙治早年与静愍太子有旧怨,早就想扶植新君,明熙帝当年的宠妃之子上位,因此在静愍太子软禁期间多次伪造并暗示静愍太子的谋反和怨恨之意,明熙帝怕斩草不除根,也彻底对静愍太子起了杀心。
没过多久,静愍太子便被逼得当真“谋反”,携太子妃与东宫众妃嫔子女出逃,途中落入亲信与孙治设下的圈套中,万箭穿心而死,李衡为了保护太子妃,亦是身中数箭,当时的东宫属臣岑远为了保留下静愍太子的最后一丝血脉,让自己的儿子划破面容穿上李衡衣服,代替他死在了孙治的刀下。
而李衡逃脱生天后,机缘巧合之下竟为一直在寻找他的沈崇所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