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晏醉玉手里的事蓦地多了起来,清闲日子一去不返,奔波四处忙成陀螺,有时两三月都没法回斜竹里一趟。
贺楼年纪小小,已经体会到相思的苦楚。
不过晏醉玉时常写信,信上絮絮叨叨写在何处办事,有哪些新奇玩意儿,民风异俗如何有趣,每回归来,总要带一堆零碎物件,大部分进了贺楼的屋子,有些他会拿着,故意去松香山当着元骥的面大张旗鼓地「疼爱」元骥的小徒弟,气得元骥怒发冲冠,每每声称要跟他割袍断义。
晏醉玉记恨他在接送小徒弟这件事上让自己落了下风,非要在旁的地方膈应他不可。
贺楼十八岁生辰那日,是深冬,斜竹里覆盖了一层清白大雪,晏醉玉在风雪中赶路归来,抵达时是半夜,肩上覆白,眉眼落雪,而他提着一盏暖色的灯,在鹅毛飘飞间冲贺楼笑。
“映月,生辰快乐。”
映月仙士同样衣冠齐楚地坐在廊下,等一个人。
晏醉玉迟到太久,贺楼以为他赶不回来了。
不过是小半年过去,贺楼骨架抽节似的长,眉宇间还有稚嫩的少年气,但身形已经完全长开,站如修竹,瘦腰窄臀,头发俨然修整过,犹如黑绸,不知道谁给他编了漂亮的小辫子垂在肩头,辫子尾缠着玉坠子,是年前晏醉玉带回来的。
他扑进晏醉玉怀里的时候,晏醉玉听着坠子叮当响,搂了两下,喉头直发紧。
师徒二人分别两月有余,此刻陡然再见,贺楼竟有些生疏拘谨起来,头脑发热地抱了一下,松开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搁在半年以前,他说不定能仗着晏醉玉此时心软,黏糊糊地凑上前索吻。
“映月?”晏醉玉声音有些沙哑,他将贺楼抱回怀里,低头蹭了一下贺楼的鼻尖。
“想要什么生辰礼?”
鼻尖相蹭,呼吸纠缠,唇齿只有一指之隔,那些亲昵感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翻涌归来,贺楼眼眶有些红,他哽咽说:“我就想要一样东西。”
“嗯?”
“我想你亲我。”
“……”
小徒弟一年一次的生辰礼,不好拒绝的。
晏醉玉将他摁在树下攻城略地,贺楼没经历过深吻,气都喘不上来,瞳仁上蒙着一层薄薄水光,攒得多了,便从眼尾逃跑,每当这时,晏醉玉会短暂地放过他,怜惜地啄他眼角的泪。
贺楼合不拢嘴,晕乎乎地探着舌尖。白雪压桃枝,沁凉的雪簌簌自树上落下,落在晏醉玉沉黑的睫上,落在贺楼挺拔的鼻梁上,落进贺楼微敞的衣领中。
晏醉玉贴心地替他将雪吻掉。
“师尊……”贺楼只能含混地喊。
院中石桌上摆着铜锅,是同窗们为他庆祝生辰后的喧嚣散尽,廊下挂了一排莹莹的小灯笼,寒冬腊月里温暖得像炬火,他把斜竹里装点得很有人烟气,可看着再如何热闹,也改变不了是个空架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