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太忙了。”
洛子商苦笑,“您也知道,这些年事儿多。”
“是啊,”秦楠感慨出声,接着却道,“什么时候,事儿都多,只是这些年尤为多了些。东都不好呆吧?”
说着,他抬眼看向洛子商,洛子商笑了笑:“还好吧,也没什么不同。”
秦楠没有说话,他就是和洛子商静静喝酒。
他眼里很清醒,似乎带了一种,超出与众人的清醒。因为过于清醒,所以又带了几分痛苦悲悯在眼里。
两人喝了片刻后,洛子商才道:“姑母是个什么人?”
听到这话,秦楠笑了:“你不是打听过吗?”
打听,自然是打听过的。
可对于这个洛家大小姐,有的都是外面的传言。扬州曾经的第一贵女,扬州一代传奇。
她出身百年名门,五岁能诵,八岁能文,十岁一手《山河赋》,便震惊整个大荣。
她不仅有才,还貌美无双,十六岁扬州花灯节发生踩踏,她登楼击鼓,用鼓声指挥众人疏离,月光下她白衣胜雪,似若仙人下凡,于是从此美貌名传天下,艳冠扬州。
那时扬州传唱着她的诗词,闺中女子仿着她的字迹。
她是洛家的天才,洛家的骄傲。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一个女子,他日哪怕入主中宫,也不无可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却在她十七岁那年,草草出嫁,嫁给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交家的子弟,跟随着那个人远去荥阳,从此了无音讯。
那人便是秦楠。
“听说姑母再不回扬州,是因为祖父不喜你们这门婚事。”
洛子商笑了笑道:“可是当真?”
秦楠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眼里带了苦涩:“我这门婚事,伯父自然是不喜的。我们秦氏也曾是高门,后来因涉及党争,我父亲与祖父都被问斩,我与母亲无依无靠,幸得伯父收留。我不会讲话,十七岁也不过只是个进士,与依水比起来,那便是云泥之隔,伯父不喜欢我,这是应当的。”
“有一句话,颇为冒犯,”洛子商见秦楠没有说到正题,便直接道,“只是除了姑父,我也无处可问。既然姑父一直说您与姑母云泥之隔,祖父又是如何同意你们的婚事的呢?”
秦楠没有说话,他静静看着洛子商,洛子商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许久后,秦楠慢慢道:“你是不是以为,她是与我私奔来的荥阳?”
“不是我以为,”洛子商张合着手中小扇,“是许多人,都是同我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秦楠没有出声,他喝了一口茶,而后挺直了脊梁。
他认真看着洛子商,一字一句道:“其他话,我由他们去。可有一点你却得明白,洛依水,是我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娶的妻子。没有半分苟且,我与她,更无半点失礼之处。他人可以误解她,独你不能。”
“那为何不回扬州呢?”
洛子商讥讽笑开,秦楠看着他的笑容,慢慢道:“你怨她吗?”
“姑父说笑了,”洛子商垂下眼眸,“我与姑母从未谋面,只有孝敬之心,何来埋怨?”
秦楠听着他的话,眼里却全是了然。
他喝了一口茶,慢慢道:“洛子商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洛子商顿住了张合着小扇的手,听秦楠道:“当时她与大哥都尚未成亲,她取这个名字,说等洛家第一个孩子出生,就叫这个名字。这的确是你的名字。”
洛子商手心开始带了冷汗。
秦楠继续道:“你问她为何不回扬州,我告诉你。”
“我与她的婚事,伯父虽然不喜,但她的确是伯父许给我的,而她也的确自愿嫁给我。她嫁给我时只有一个要求——”
说着,秦楠抬起头,看向洛子商,清明中带了几分寒意的眼倒映着他的影子。
“永不入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