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两银票对于一个月钱只有一两银子的奴才来说实在是一笔巨额财富,而陈得财竟然能在金钱诱惑下还能分心观察沈鲤的动作,这实在有些可疑。
沈翀查看过案发现场,现场的确除了两人之外再无第三人痕迹,沈鲤也确系他所杀,可是现场并没有厮打的痕迹,沈鲤是被一刀毙命。
“哑巴也是你杀的?”那日陈得财与刘拴显然是演了一出双簧,只是为何二人不一起逃走,反而要留下来指正沈濂。
“不是,是刘拴杀的。”
“你与刘拴是什么关系?”
陈得财道:“我二人皆是三老太爷的人,只不过我跟三老太爷的时间久一些。”
“你与刘拴可是故意被抓?”
“不是,我与刘拴逃走之时被哑巴发现了,她拖着刘拴不让走,刘拴只好杀了她,被这么一耽搁我们走得迟了,这才被抓。”
“你们二人倒是好算计。”陈得财是当场被抓的,是以他并未抵赖,该审问的族长已审过了。
据他所说,沈濂是被沈鲤逼死的,沈鲤手中握有沈濂的把柄,是关乎身家性命的把柄,是以沈濂甘愿吃下致死的花生。
“既然三老太爷手中握有沈濂的把柄,为何不直接命沈濂做下这一切,倒也省得他被牵连?”
“沈濂为人正直,如若让他做出伤害沈氏宗族之事他定然抵死不从,三老太爷早便对奴才说过这话。”陈得财显然是事先想过这个问题,回答的有条有理。
“三老太爷既是沈家人为何又要害整个沈氏宗族?”
陈得财闻言轻笑了一声,“此事说来与魏国公府脱不了干系。”
族长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他竟一直未能释怀。”
沈翀的祖父沈韫与沈鲤乃双生子,皆是嫡出,二人出生不过一前一后相差不过盏茶功夫而已,但沈韫是嫡长子,沈鲤却是嫡次子。
兄弟二人性格也相差甚远,随着沈鲤慢慢长大,渐渐知晓世子之位的荣耀,便怨恨起了自己的兄长乃至父母,二十多年前沈韫为太子伴读,沈鲤便投靠皇三子汉王。
后慧昭太子被诬陷谋反冤死狱中,太子嫡亲的弟弟宣王登基为帝,后为慧昭太子平反,诛杀汉王,魏国公府因沈鲤受到牵连,好在魏国公有辅助宣王登位之功,遂保全了魏国公府颜面,沈鲤被革职逐出京城,未得诏不得返京。
沈鲤回到了青州祖籍,二十年来曾多次拖父兄为自己说情,但魏国公府却未能让他如愿,便是他儿子沈洲也未曾得到魏国公府荫庇,沈鲤心中的怨恨与日俱增,他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并不奇怪,只是令人齿寒。
此番沈翀回青州祭祖主要目的便是说服族人与魏国公府同仇敌忾,沈鲤定然也是知晓的,是以选了这么个机会,原是指望借老天示警来震慑族人,哪成想事情败露,只能拉了沈濂做替罪羊。
很快,青阳县令便带人来了别院,仵作验过了尸体,将陈得财带走。
沈翀仍旧有很多地方没想清楚,他想见一见沈逸。
“一个时辰前,沈逸知晓了蓝氏自缢之事,痛苦之下交给我一样东西,他说当日沈濂死之前手里曾握着这个,他见到沈濂时沈濂已濒死说不出话来,只把这个交给他,要他保管。”
县令拿出一枚小小的玉片递给他看。
玉片无论是成色还是做工都属上乘,沈翀拿在手上打量了片刻,忽然就想起了什么,他唤来沈鲤的贴身小厮问道:“这东西可是你家老太爷的?”
小厮拿起来看了一眼便道:“是的,这玉片是老太爷宝钿蹀躞带上的配饰,前日老爷梳洗时发现玉片少了枚,嘱托奴才不要声张,尽快找一枚相似的补好。”
如此说来,真的是沈鲤逼死了沈濂,甚至还妄图让沈逸顶罪。
案子竟然就这么破了!沈翀有些不敢置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却又想不起来是何处不对。
沈逸被无罪释放,沈翀亲自去接他,他将蓝氏以及沈鲤之死的详情告知了沈逸,末了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句沈鲤手中握着的把柄可与你的母亲有关?”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觉握紧,呼吸为之一滞。
沈翀从他的细微动作中知晓了答案。
“君子当不发人隐私。”沈逸神情平淡,并未因沈翀的冒昧而动怒。
“如今你的母亲已经死了,这个秘密原本并不需要再隐藏下去,但你却不肯说出来,只能说这个秘密依旧具有威慑力,让我猜一猜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你甘愿赴死。”
沈逸抬头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中汹涌着一股波涛,是愤怒,还是祈求?
这样的眼神令他不忍,但有些事并不是逃避便能解决的。
“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有什么秘密值得丈夫儿子拼命守护,名声?清白?这些会比性命更重要吗?我看这些都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她是朝廷钦犯,且所犯罪责不轻,一旦身份揭穿不仅自身性命不保,甚至连累家人。”
“够了!”沈逸震怒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厉声道:“你再乱说我杀了你!”
沈翀看着他的眼睛,十分平静道:“看来被我说中了,我已着人细查蓝氏的来历,即便你父亲花了许多心思伪造你娘的身份,但总是有迹可循的,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呵——”沈逸松开了手,他颓然坐倒在地,不怒反笑道:“想要我的命是吧!拿去!想要父亲的钱是吧!都拿去!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