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京城,国公爷还不定怎么收拾他们,想到此,韩七有些背脊发凉,若是主子再有差池,他们这些暗卫一个都活不成。
许非有些犹豫,沈翀看了他一眼,许非登时不敢再留,翻身上马,带着两名暗卫快速消失在雨幕中。
沈翀再不敢报以幻想,先头是他低估了人性的恶,心存良善的人又哪里会知道黑暗中的蛆虫是如何的可恶,张希远已是亡命之徒,丧心病狂到了泯灭人性,他既然能够想出炸毁水库的主意,又哪里会顾念百姓的生死。
若事实真如他此刻猜想,只怕此时带人去已有些晚了,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沈翀赶到时,堤岸旁已堆了许多的石块,先前出现的缺口已经被石块加固,但随着水位不断上升,缺口不断出现,尤其在陡峭河段,河水冲击较大,碰上上游洪水冲击,即便加固后依旧会出现堤坝坍塌的风险。
“大人,下河村一段堤坝水流湍急,石块扔下去立时便被冲没了,水已经涌上河堤,大水距离最近的人家已不足十丈。”一年纪有些大的村民远远见到沈翀等人,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离了老远便被韩七拦下。
沈翀脸色陡变,忙道“带我去看看。”
“草民唐日昌是本地的河工,两年前修筑堤坝也曾参与其中,当时小民便觉察出工程所用石料有问题,便将此事上报了工头,哪知却被工头一顿责罚,打折腿赶回了村子。”唐日昌年岁瞧着已有五十上下,两鬓斑白,佝偻着背脊,瞧着很是让人心酸。
沈翀使了个颜色,韩七便上前不由分说将人背在了背上,唐日昌受宠若惊,惊道:“使不得啊,官爷!”
韩七冷冷道:“别乱动,再乱动我给你扔河里了。”
现实情况比唐日昌说的还要严重,河堤已被河水冲开了一个数丈宽的口子,洪水奔涌而出,投进去的石块、沙袋俱被冲走,甚至没有人再敢往前走,更别说抢修。
同沈翀一道儿来的卫泾同样大惊失色,暴雨还在不断地下,一场天灾即将到来,他因提前窥见了危机,有一瞬的犹疑,随即便看到沈翀不顾危险踏入了洪流中。
韩七扔下背上的老者,便快速跳入水中,将沈翀拦腰抱住。
“您旧伤未愈,已淋了雨,伤口若是再次溃烂发热可怎么办?”沈墨因受伤行动迟滞,后一步踏入水中,两人一左一右将沈翀扯了回来。
“放开我,我只是看下河堤险情。”沈翀争不过两人,便不予争执。
远远躲开的河工在旁窃窃私语,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他们的认知里,当官的各个惜命,又有几个会将百姓的生死挂在心上,又有谁能不顾生死亲临险地。
“这位大人真是好人,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顾惜百姓的官员。”
“什么好人啊!我看就是为了捞点名声,好升官发财!这才多大点水,跟十年前那场洪灾差远了,不过毛毛雨,便是三年前的水灾也比这厉害多了,那时候都不见县令叫大家迁移。”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说这位大人前不久巡视河堤被浪头卷入了水中险些淹死了。”
几人不由唏嘘,这人怕是脑子有病。
“话说张县令怎地不见人?镇上的乡绅名流也都遣了人来观望,也不知道这位沈大人什么来头,附近镇上许多青壮年都被拉来修堤了。”
“管他啥来头,若来年真给减免赋税倒是可以干一番,”
“……”
第60章决堤
他将河工村民们唤到一处道:“带一批人上山砍毛竹,着人编制成肚大口小的笼筐,将石块装进竹笼里,抬到这里来。”
沈翀在都水司衙门已有两年,闲来无事总爱研究水事,对于堵水的方法深入研究过,但此时时间紧迫,他曾研究出的许多法子并不适用,只能因地制宜,瞧见村道上的成片柳树,他心中一动,忙在决口外围的堤岸上走来走去,时不时用木棍刨出一些泥土。
“唐老伯快过来,你看此处打桩可行?”
唐日昌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因太着急中途还绊了一跤,摔了一头一脸的泥,他从背上的竹篓子里摸出一根又细又长的铁签,插入土中,试了试,点头道:“此处土质紧实,打入一丈深便可。”
随后沈翀又选了几处地方命人打桩,吩咐村民用柳枝、芦苇等制成柴把子,宽36寸,将其作为外围,里面投入石料,制成尺寸适中的埽捆,将两端系上绳索。
这些准备都耗费许多时间,沈翀在等待的时间里也投入到修堤的队伍中,杠麻袋、搬石块,他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已有鲜血渗入,只是天色昏暗,他又穿着蓑衣无人发觉罢了。
“轰——”一声巨响响彻天空,暴雨似乎都因此而滞歇了片刻。忙碌中的百姓皆以为是惊雷,震惊过后复又投入到抢修中。
唯有沈翀等人睁大了眼眸,巨响是从东北方向的山涧传来,那里正是堰口水库的位置。
沈翀的神情有一瞬的慌乱,难不成沈书他们失败了,堰口水库真的被炸毁了?
卫泾的视线从远处收回,他扔掉了手中的石块,看向沈翀道:“小沈大人,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咱们是时候离开了。”
他回首,看了看仍在忙碌的百姓,眼中有一丝猩红,“韩七带人下水,搭人墙找出管涌口,给我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