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茗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犹疑了半夜,终于在破晓时分,众人还在休憩之时,他独自跨上白马,朝着高阙城疾驰而去。
可他还没有走出两里地,便见一碧衣女子突兀的站在草原高地之上。
她逆着晨曦,就那么独自一人立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她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是立在了天与地的尽头。
“吁——”
龙茗在她身前刹住马儿,马匹急收前肢,在女子面前一丈处收住了前行的势头。
龙茗走近,才发现此女正是武瑞安的婢女,狄姜。
“狄姑娘为何在此?”
“我在等你呀。”狄姜颜色淡然,一脸微笑。
龙茗蹙眉,也不管她找自己有何事,直道:“此距大军有些距离,晚间天气寒凉,到了夜里更有狼群出没,很是危险,你还是快快回大营去罢!”
“那您呢?龙将军这是要去哪里?”狄姜摇了摇头,分毫也不退让,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当然是去救柳枝!”
“龙将军真的觉得,柳枝需要你救吗?”
龙茗蹙眉,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真的觉得,跟着柳枝去突厥,是一件好事?”狄姜陡然提高音调,她目光灼灼,厉喝声让龙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狄姜又道:“你若跟她去,你们的结局逃不过一个‘死’字,且不说突厥宣武两国会否大乱,只说当她侍奉突厥可汗的同时,却要看见你成天地在跟前晃荡,看到你的同时,怕是只会让她更加痛苦,您真的是在为她好吗?”
“……”
龙茗本就木讷的脸上更显迷茫,看得出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狄姜说的这些问题。
良久,他才厉声一喝:“你……你让开!不管怎样,我不能看着她嫁给那样的人!”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去珍爱一个女子?”
“从前你将柳枝认作了对你有提携眷顾之恩的女子,遂拒绝了辰皇的赐婚,抛下武婧仪娶了柳枝,此是错一;后来当你发现是自己弄错了人,便将全部的罪责推在柳枝身上,将她弃于太平府,往来不顾整三年,这是错二;如今你若再因为她的代嫁而引起两国交战,便是错上加错,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你懂什么!给我让开!”龙茗扬起马鞭,眼看就要落在狄姜面上。
狄姜一把抓住马鞭,龙茗便发现自己的右手再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狄姜,只觉身前的女子分明身型单薄,纤若无骨,可自己分明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抽动马鞭丝毫。
“你究竟是什么人?”龙茗坐在马背上,瞪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看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以及如何去爱一个人。”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爱的人,从来都是那个灯会下,温柔体贴的女子,无论她的背景如何,你都不介意,你爱的从头至尾都是武婧仪,为何现在又心疼起柳枝了?”
“若柳枝没有代嫁,你会理她吗?这月余以来,你与她说过的话,恐还没有昭和公主与她说的话多罢?你有什么脸面谈情说爱?”
狄姜缓缓道:“温言细语,体贴相伴,这些都不难,难的是你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乐她说乐,苦她所苦,而不是一厢情愿去给予,给予你自己认为的深情的感情,那不是爱,而是剥夺,以及感动你自己。”
“而且,”狄姜顿了顿,道:“爱也不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