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运作,周而复始,此消彼长,自有规律,海棠对于这种规律再熟悉不过,因而她可以推算出洛菏最虚弱的时间点,以及在那个时间点,最要害的部位。
人体血肉,经脉纵横,牵一发而动全身,海棠在追上洛菏与他交手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胜负会在这一刻分晓,她成功击中了洛菏脉络运行在这一刻所汇集的交汇点,此刻的洛菏罩门被破,全身上下法力涣散,早已经失去了任何继续战斗下去的能力。
海棠冷冷地看着洛菏,看着这个曾经医宗的天才,看着这个她曾经仰望的男人,眼光之中竟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怒意,此刻,她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失败者,并不值得她生气。
海棠道:
“我知道三生石并不在你的身上,我只是想把你带回医宗伏罪,毕竟十二年了,我们和你之间的孽缘,也该斩断了。”
海棠缓步向前,外连织网的红色罗裙在油绿的草地上轻轻摆动。
天,还在下着雨,罗裙已湿,但海棠的脚步却不沉重,也并没有显得多么轻盈,那脚步似乎是在这两者之间寻求到了一种平衡,落地无声,却不失平稳。
就好像一只老虎走向自己垂涎已久的猎物时的步伐,小心翼翼,又稳如泰山,越是垂涎欲滴,便越是冷静沉着,百兽之王,当如此。
这,便是虎步。
海棠终于走到了洛菏的面前,洛菏依旧伏在地上,全身颤抖,他没有说出一个字,这是理所当然的,经脉溃散之人,不要说说话,就是动动嘴唇,都是一种奢望,然而这样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太久。
一滴雨水从银针上低落,这根银针此刻正捏在海棠的手里,她答应东方白不杀他,但若就这样把他带回医宗,那待他恢复,必然使出什么手段也控制不住。
海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废掉洛菏的手脚经脉,这样做虽然可惜,但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为两全的方法。
“嗖!”
银针飞出,直取洛菏右脚脚踝。
“嗖嗖嗖!”
又有三根银针飞出,直取洛菏另外三肢命门。
而洛菏,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甚至连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
海棠,看上去注定要成为这一场战斗的胜利者。
然而肉眼可以看到的东西,可能远远不是最终的真相。
雨,未歇。
人,骤起。
海棠,凋落。
“永远不要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肉眼可以看到的东西,可能远远不是最终的真相。”
洛菏离开时,只留给海棠这样一段耐人寻味的话。
海棠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她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因为她身上除了三十六处死穴之外所有的要害穴位已经全部被封住了,现在的她,甚至连做出惊愕的表情这样的事情都无法做到,但她的眼神之中,还是充满了惊愕。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洛菏可以站起来,为什么他站起来的同时可以用那样自然的身姿躲掉自己连续发出的四根银针,为什么他站起来之后可以只出手一次便可以封住自己七十二处要害穴位,为什么他出手时要刻意避开自己的死穴,为什么他临走时要说出那样的一段话,为什么他有如此实力却要冒着风险与自己纠缠这么久。
其实,这之中有个问题,还是可以回答的,他避开海棠的死穴,无非就是不想杀她,或者不忍杀她。
海棠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平静,仔细想想,这事也并没什么值得惊愕的,自己仰望的男人,自己大姐的男人,医宗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本就应该如此强大,本就应该让自己无法理解。
雨,愈急,也不知这穴道何时能自解,看来,是要染上风寒了。
也不知,他,会不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