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洗刷天地,风,一直刮,扫荡寰宇。
雨打风吹之后的桃源,似乎恢复了一片平静,修罗洞被荀况,荀歌以及后来赶到的仲丘和左展一同修复完成,七星阁重新归位,各处被破坏的房屋瓦舍也正在修补。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切,远没有结束。
这一夜,桃源损失了太多东西,医宗净心褪忆被盗,塍蛇莫名消失,七星阁管理员玉仙牺牲,未明功能的开天宝鉴遗失。
这所有的一切,都太过沉重,压的荀况有些喘不过气,十二年的安逸过后,事实证明,桃源果然还是一个很脆弱的地方。
命劫之夜,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九道,荆门,逐风三人全力追赶金蟾,不料追至燕国与北方戎族边境之处竟是遇上了数以百计的巨大黑蜈蚣,三人与蜈蚣群大战一天一夜,然而金蟾却早已杳无踪迹。
众人铩羽而归,身上全是污血,表情尽是疲惫。
流云在中午的时候回到了拳宗,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圆形编织物,他的神情很是落寞,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流云也不太记得了,他的脑海之中,只记得一句话,那是若水离开之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次见面,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荀况独自坐在儒殿之中,火眼辰时便已恢复,他坐在方寸之间,观察着绵延几百里的桃源净地,忽然觉得,这偌大的净地,似乎也只在方寸之间而已。
一阵穿堂风,吹的荀况有些冷,而在儒殿之外,忽然妖风四起,四起的风吹过净地,直向桃庵吹去。
桃庵,向来是桃源三处区域之中最为和谐平静的,而提到桃庵,就不得不提到桃庵酒店,提到桃庵酒店,就不得不提到昌甫。
昌甫,何许人也?如果你在桃庵问出这样的问题,必定会被人笑话,笑完过后,那些朴实的桃庵村民会笑着告诉你,昌老爷子啊,他是我们桃庵的村长,也是桃庵酒店的老掌柜。
如果你在净地问出这个问题,必定会被人鄙夷,鄙夷过后,那些彬彬有礼的儒家弟子会慢条斯理地告诉你,昌甫大师曾是我净地的首席大结界师,其结界阵法造诣,乃是当世之最,连我们净地外围的结界都是他和御灵殿的上人们一起设下的,如此丰功伟绩,你居然不知道?
如果你在桃山问出这个问题,桃山的那些樵夫猎户会捂住你的嘴,然后小声对你说:
“嘘!别打扰我打猎,往西走,到桃庵去,你就知道了。”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桃庵酒店之内,客人依旧像往日一般的多,桃庵的村民似乎并没有被昨夜的事情所影响,依旧吃吃喝喝,长久的安逸养成了他们随遇而安的生活方式,世间再乱,与我何干,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也。
昌甫,躺在二楼房间的摇椅之上,听着楼下的嘈杂之声,他的耳力一向极好,他喜欢躲在这个小房间里听着来往过客的人情冷暖,然后冷眼旁观。
此刻,他左手摇着蒲扇,右手拿着茶壶,甚是悠然自在。
一旁的香炉飘出轻烟,拂过他苍老的面庞,昌甫的脸,算得上是很有特征的,他长年留着两撇小胡子,加上脸颊瘦削,眼睛极小,眼袋却是很重,一眼看上去,十分的猥琐。
可就这样一个面相极其猥琐的老头,却有两个绝色的女儿。
昌君桃和昌仙桃她们从出生开始,便是绝色,长成之后,更是备受推崇。
可是这两个女儿,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了,昌甫喝了一口苦茶,眼睛半眯着看着天花板,他的眼睛本来就很小,如今半眯着,就显得更小了,不仔细去看,到更像是闭着。
他的眼睛渐渐只剩下一条缝,他像是睡着了。
他,像是死了。
事实上,雄鹰被除去双翼,老虎被除去爪牙,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他真的快睡着了,他的脑海之中又开始浮现起一些画面,他,又要开始做噩梦了。
“吱——”
门,被慢慢地推开了。
“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可要睡着了。”
昌甫的声音尖锐又含糊。
“你能睡得着?”
这声音犹如洪钟,但却有些拖泥带水,很明显,说话人,十分的疲倦,这样的声音,在桃源,只能来自于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净地庄主荀况。
“失眠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昌甫斜眼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却很苍老的老对头,神情,忽然变得很是悲凉,他嗫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