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不再问话,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陆嫁嫁看着书本上字迹稚嫩的小字,不由想起了宁小龄的白裙的影。自己在南荒深渊边等待的两年时光里,小龄是时常来看自己的。她经常给自己讲一些四峰中发生的故事,每天都告诉自己,峰中修好了多少楼,最近又在修哪座……
后来所有的楼都修好了,小龄的话语也越来越少,那张脸蛋依旧清稚,但眉目间似藏好了心事。
她从来没有问过,她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
白夫人的权柄竟一直在小龄的身体里……这件事小龄自己知道吗?
陆嫁嫁心中生出了愧疚之意。
宁长久在宁小龄座位上坐下,闭上了眼。
司命说道:“御灵一脉的人,我已遣至他峰,如今这里很静,适宜思考,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九幽殿找我。”
宁长久颔首。
陆嫁嫁也顺着腿儿捋着裙摆,在一旁的椅上坐下。
司命却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也出来吧。”
“为什么?”陆嫁嫁轻声问。
司命道:“你虽有神兵之体,却没有真正的权柄,哪怕修至五道,进入冥府也九死一生,别犯险,更别犯傻。”
陆嫁嫁是相信她的话的,她轻轻点头,双手交叠在木桌上,抿唇垂首,低声道:“那我……坐一会儿。”
司命也未勉强,默然转身,推门而出。
宁长久与陆嫁嫁坐在空无一人的木堂里,昏黄的光洒满了襟袖,他们像是相邻而坐的同窗,彼此闭目不言,心中好似守着什么秘密。
宁长久心思一点点地下沉。
他的精神在识海中缓缓地展开了。
整个木堂在精神世界里倒映清晰。
自经历了洛书之事后,他对于精神力的理解也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层次。精神像是人的另一双眼,它看到的世界无比真实,甚至能在这个世界里,看到自己。
宁长久感受着木堂中残余下来的气息。
半年前,宁小龄初至宗门。她被分配到了木灵一脉,坐在这个靠窗的座位。她始终心无旁骛地盯着讲桌,窗外再美的景也抵不过说灵先生的讲课。
她的手是这样搭在木桌上的,这本笔记册子压在左腕之下。她的右手是拿着笔的。
今天她左边的书摞得很高,似是要遮掩什么。
她……翻开了笔记册子,来到了第一页,开始画画……
这画得……宁长久的精神翻开了册子,目光落在第一页。
虽然认不出,但她画得肯定是自己。
他向后翻去。
笔记与日记穿插着,有的地方字迹工整秀气,有的地方自己凌乱,好似是故意不让人认出来的。那些字,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认识一些。
他翻到了后面,精神微停。
后面皆是一些关于谕剑天宗剑法与古灵宗灵术之间的自问自答。
这两种术法像是拼图。
宁长久感受着它们的边缘契合之处,也渐渐地入神了。
他仿佛就是坐在此处的少女,看着笔记,苦思冥想。
宁长久想了一会儿,才初初有些头绪,后面又乱又丑的字便卷入了识海里。
字的后面,还有半个颇有标志性的猫脚印。
猫?宁长久微惊,心想古灵宗这般大,若有猫族大妖蛰伏隐居,想来也是不奇怪的。
若真是猫族大妖,想来是只善良可爱的猫。毕竟这世上的猫妖,也不全是像鱼王那样凶残的。
笔记缓缓翻过,宁小龄如水的心事也在他的识海中淌过。
黄昏的阳光始终不偏不倚地照在他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