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襄儿猜到了什么,面露异色。
她的时间被倒转了!
红伞划过之后,宁长久的本体与影再次置换。身侧,他一手握枪,一手持鞘,如手持两柄钢刃的鬼,身影一闪,向着赵襄儿的怀中撞去。
剑逼至身前时,赵襄儿才从时光洪流中挣脱,她已来不及做出精准的反应,便被宁长久一连串密不透风的剑招死死压住,那些剑招花样百出,如怒浪洪流,奔腾不息,一波接着一波地罩上了赵襄儿。
“这是时间权柄?”赵襄儿以红伞细剑左支右挡,恍然明白:“司命那女人还把权柄分给你了?”
此事他先前刻意隐瞒,如今被一下猜破,激得少女满脸怒容。
与此同时,宁长久所有变幻出的剑影在这一刻尽数凝为一体,那是一柄几乎横贯整个长街的巨大剑影,它像是一条白色的巨龙,矫健地喷吐着虹光,向着少女发出最后的冲击。
“别多想,司命不过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宁长久一边发着狠招,一边还不忘解释。
赵襄儿冷笑一声:“我也不是陆嫁嫁那种蠢女人!”
汹涌的烈火自赵襄儿身边陡然腾起,那些窜动的火焰像是无数羽毛构筑成的,每一道羽毛中亮起的都是神雀的影。巨龙压下之时,凤火拔地而起,向着天空燎去,白虹与火焰之中,两柄剑再次相撞,发出了足以振破钢铁的刺耳声响。
白光和焰芒碎片般废物而出,地上数百年历史的青石砖被一触即碎,长长的街道像是一个巨大的烟囱,喷吐的光焰自烟囱两头窜涌而出,沿路将两边的梧桐树斩了个干净,两边的墙壁也开始崩塌融化。
幸亏这里是无人的荒宅,否则便真是一场不可收拾的惨案了。
剑刃与剑刃摩擦划过,火星四射,迸发的剑气狂流掀起他们的衣与发,剑在几次震开之后又撞在了一起,他们就像是两颗砸在一起的铁钉,越逼越近,他们握剑的身影也越来越近,一边是雪白的剑气如瀑冲刷,一边是燃烧的凤羽如火如荼,先前枕在宁长久大腿上睡觉的少女,此刻哪有半分小猫般乖巧的模样,她如降临人间的神子,裙摆上燃烧着焚灭万物的红莲之火。
铁剑的摩擦声尖锐得令人牙齿发酸。
盛大的光焰里,他们贴近的脸被照得明亮无比,宁长久甚至可以看清她细绒般的睫羽和薄唇上血丝般细腻的纹路。
他们的气息一浪高过一浪,搅动的天象里,隐隐又有电闪雷鸣的趋势。
“咔擦!!”
狂雷未落,剑的断裂声先起。
如赵襄儿先前判断的那样,宁长久的剑还不够好,此刻与赵襄儿交锋之时,剑的振动频率高得难以想象,哪怕他灌入满了灵力,依旧不堪重负,于这一瞬间被震成了两半,在他剑破之时,赵襄儿推来的剑便会带着难以阻挡的惯性和力量,以极致的高速直接斩下他的头颅。
剑破碎的那一瞬,赵襄儿的眸中也闪过了一抹惊慌之色。但剑已无法收回。
宁长久的时间权柄还在调息,他咬紧牙齿,猛地爆出一声厉喝,所有的修罗之力如火山喷薄,迸发的金光如一道道细长金龙,在他的周身攀援而起,化作了一个纯金色的巨大的法相,这个法相如传说中顶天立的佛,他却远不似佛那般慈悲,他的面目里,一半狰狞如鬼,一半俊美如神,粗壮的双臂上,金龙缠绕的影如一个个刻满铭文的烈日,这些烈日生于太古,光彩璀璨。
他本该是以无可战胜的姿态降临的,只可惜他战甲有着肉眼可见的破损裂纹,虚握的手中,本该有的一柄大剑也不见踪影,这使得他原本可以爆发的力量也大打折扣。
烈焰燃烧的巨刃撞上了金色的修罗巨人。
天崩地裂般的撞击声中,一个个涟漪般的余波粗张地甩出,爆竹般反复爆炸,掀起了无数的气浪,那看似固若金汤的金甲巨人居然被剑斩出了裂痕,这道裂痕飞速地延伸,瞬间将金甲巨人拦腰而断。巨人如倒塌的大山,燃烧着坠落下去,一寸寸砸成粉碎。
残破的修罗之体哪怕催发到极致,依旧未能挡住这燃着三千凤火的一剑。
火光如腾起的凤凰,撞入宁长久的怀中,一闪即没,宁长久的身影被斩飞了出去,他断剑撑地,在破碎的青石板路上犁出一条极深的路。
许久之后,腾腾的烟雾终于沉寂了下去,宁长久拄着断剑起身,抹去了嘴角的血,赵襄儿立在原地,同样脸色苍白,握剑的手无力下垂,她如雪的白衣上,一滴血珠溅入、花开,如白雪间盛开的寒梅。
“这就是你的全部手段了?”到底是赵襄儿受伤更轻,她握着剑向宁长久走去。少女看似平静,实则心有余悸,先前宁长久陡然扭转时间,那些海潮般爆发的力量若是再强一些,甚至有可能直接将她的守势击溃。
宁长久立起身子,凰火加身的瞬间,他像是堕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眼前尽是以血肉为柴燃烧的白骨恶鬼,那一瞬间的精神恍惚非但不致命,反而让他生出了一丝明悟,这丝感悟甚至不输于罪君那道。
宁长久看着白裙少女,狡辩道:“我的剑不如你罢了。”
赵襄儿不置可否,道:“可你的剑已断了,莫不成你还要像那些舞女刺客一样,从裙子底下再摸出一把剑?”
宁长久看着断剑,痛心疾首道:“这可是我在赵国买到的最好的剑,殿下弄坏了不得赔我?”
赵襄儿黛眉微蹙,旋即展颜一笑,指着这条夷为废墟的街道,说道:“这是我赵国的民宅和民街,如今被你毁成这样,你又该赔我多少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