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也越行越远,他来到了最初遇到黑鹰的那片死林地里,死灰色的槁木在黑暗中像是一个个僵立的尸体
宁长久将手按在了那些树上
树木生长百年极为不易,而它的灵气散布于树身,同样根深蒂固,并且树木之灵与人不同,虽是同源,却是南辕北辙的两宗,寻常人若想吞噬,无意于将石头放进嘴巴里嚼
但这并不能难倒宁长久
他按在树干上的手指微屈,凹陷进了这些木头里
“你怎么连尸体都不放过?”血羽君看着这些本就颜色惨淡,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树木,啧啧道
宁长久淡淡一哂,道:“你这对斗鸡眼当然看不出来”
这些树木的“装死”骗不过自己
它们虽然普遍呈现死灰色,但绝不是因为奄奄一息或已经死去了的缘故,相反,它们歪歪扭扭展开的树干还很繁密,只是本着装死的理念,它们并未生长出那些自欺欺人的叶片
宁长久的手指伸入灰木之中,随后施展出皇城第一日时,吸收宁擒水功力时所用的道法,这种道法看上去像是邪功一样,极为蛮横,它使得掌心与树木同化,然后将自己伪装成需要供养的枝干和叶片,随后连吸带骗地让其中的木灵之力钻入自己的身体
接着,他再施展隐息术,隐匿自身气息,使得它们无法第一时间感应到自己被骗,从而排斥这副身体,宁长久利用争取到的时间,用灵力为火,身体为炉,将骗进来的木灵之力尽数炼化成自己的灵力
血羽君看得瞠目结舌寒意遍体,心想自己会不会哪天被骗了杀了都不知道吧
灰木林中,一切的发生都似春风化雨,一颗颗大树被宁长久吸干了半数灵气,化为已用
整片林子看上去更死气沉沉了些,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
血羽君粗略地掐算了一下,按照宁大爷这样的速度扫荡下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那些冰原生物的噩梦就要来了
事实证明,血羽君远远低估了宁长久
三天之后,宁长久便站在了那片冰原上,他平静地看着无际的雪原,又看了一眼距离雪原不远处插着的断界城旗幡,有一种君主巡视自己疆土的感觉
血羽君亦有同感,他忍不住开口道:“郡主来巡逻自己的领地咯”
宁长久懒得搭理它
他看了一眼身后,本就灵气贫瘠的世界,如今更显得惨淡萧瑟了
不过等到断界城的禁令取消,这里的大部分东西应该也都恢复原样了,不会留下太多扫荡过的痕迹
于是,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夜里,宁长久独自一人,孤身踏上了这片断界城七百年跋涉,才终于于近日才逼近的冰雪之原
雪原上干干净净的一片,没有丝毫外人留下的痕迹
宁长久踏上了第一个足印
这是他的一小步
他一边掐算着时间,一边向着冰原的深处走去
狂风如刀,这荒芜的雪原里,似乎根本不会存在任何多余的生命,同样,他哪怕将剑目开至最明亮,视线也无法眺至这冰原的尽头,仿佛这场跋涉只是一场无意义的苍白之旅
“就到这里吧”
天快要亮了,宁长久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探索这片雪原,最重要的是,他隐约也感受到了一抹恐惧,这种恐惧与危险不同,没有具体的来源,他恍然明白,这就是夜除所说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原来,自己也在恐惧着这个世界么?
他凝望了许久,直到琉璃般脆弱的天空中亮起了最初的光
他回过身,拍出那柄司命送来的黑剑,向着断界城的方向御剑而回
这大半个月对于灵气的吸收和体魄的打熬裨益极大,宁长久甚至在穿越一座座峡谷之时,感受到了一丝时间奥妙的律动,这与他的道心共振,若福至心灵,每一次律动之后,他的道境都会随之澄净几分
相信用不了太久,他便可以将自己的灵力之精纯与强度提至长命境的巅峰
但他的心中却生不出什么喜悦感
此刻,日夜正在更替,雪原上的足印显得那般孤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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