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朱雀铜像声音默然,眼神同样漠然,它盯着那唤醒了自己的少女,轻轻摇头,道:“放手,你如今太过年轻,强结后天灵只会死于非命,你至少还需要两年,两年之后,你可破入长命境,再次登临此处,结成后天之灵。”
赵襄儿螓首微垂,嘴唇紧抿,她的身体似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竟要一点点向下跪去,她强自摇头道:“不行……来不及了!”
朱雀铜像盯着她,重复道:“强行结灵唯有死路一条,放手!”
赵襄儿目光坚定道:“你这个蠢物……如果不结灵能活,我为何要来找你?”
朱雀铜像盯着她,眼神中已然燃起怒火:“如果你不是娘娘选中的人,此刻我已经将你打杀此处了。”
“选中的人……”赵襄儿道:“也就是说,她其实不是我的娘亲?”
朱雀铜像沉默了一会,道:“我只是娘娘的仆役,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赵襄儿双目微亮,她淡淡一哂,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朱雀,有什么资格反对我的选择?”
朱雀铜像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情绪:“真正的朱雀神高居隐国之顶,自不问世间,但娘娘赐我神性,自一百年前至今,某种意义上,我便是赵国的朱雀神。”
赵襄儿问:“娘亲还与你说了什么?”
朱雀铜像淡漠开口:“娘娘让我等待百年,苏醒之日,带着她挑选的人,飞渡三千世界,结成后天九灵。”
赵襄儿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朱雀铜像道:“我是娘娘的仆役,但并不愚蠢,你如今的状态,根本撑不过三千世界,更不要说结那会引动天魔窥伺的雷劫了,娘娘让我助你结灵,你不可能结成,我为何要助?”
赵襄儿看着手中如蝴蝶纷飞般的古卷,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痛苦:“你口中的三千世界……是在西国?”
朱雀铜像如镜般的眼睛里,忽然闪烁起了潋滟的光,它问道:“你莫非见过?”
赵襄儿忽然笑了起来,她道:“自五岁起……我便喜欢坐在榕树上,看日落,一看便是八年,你口中的三千世界……在这八年之间,我便尽数看过了大半,我觉得,它们拦不住我,更杀不死我。”
那铜像收拢起了翅膀,沉默地看着她,似在分辨她说的是否属实。
赵襄儿继续道:“六岁那年秋,我第一次爬上大榕树,在太阳落山的余晖里,看见了一个璀璨的国……那时候,我以为是幻觉,从未与人提起。”
“那之后,我几乎每日傍晚,都会爬到榕树上西望。”
“而每一天,我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八年,我沉浸其中,如见幻梦三千场,不知真假,直到三年前才猛然惊醒。”
赵襄儿的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八年零两个月二十天,你口中的三千世界,我早已阅尽,它们凭什么困得住我,杀得死我?”
朱雀神像感慨道:“我忽然明白,主人为何要选择你了。”
赵襄儿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朱雀神像道:“三千世界之后,天魔再至,你该如何?”
赵襄儿问:“天魔是什么?”
朱雀神像道:“那是漂浮在墟海中的死物,生前皆是极强的生灵,如今弱则长命紫庭,强则依旧紫庭之上,娘娘为你准备的九灵,是通天独一的神物,势必会破开人间与墟海的隔阂,引来天魔,而后天灵更是违背天地之物,如剑之双锋,哪怕你真正结成,也有可能被其千刀万剐,斩得形销骨立!”
赵襄儿缓缓摇头:“我不在乎你说的这些,我只知道,若今日我杀不了那头妖狐,娘亲便被真的对我失望……”
更何况,那小道士拉着他师妹遁入古卷中的场景,是她此刻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阴影。
如果自己连这点危险都不敢承受,事事皆求万全之策,那先前大殿上的三年之约,此刻想来,岂不是可笑无比?
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她盯着天地威压艰难地直起身子,按着朱雀神像的手一点点上移,然后猛地一把篡住了它的脖颈。
一声唳鸣响彻皇城。
才一踏上九灵台的国师,听到这一声唳鸣,瞬间脸色惨白。
“还是晚了……”
皇城之下,如有地牛翻身,竟开始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