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寿念书的事解决后,郑家和孙家之间的仇恨越发深了两家人在路上碰见了连招呼都不打。
这亏得杨氏怀孕了,不然的话,她要是在田间地头一转悠,跟柳儿娘撞在一起,两婆娘肯定要打死架。
娘们不会碰头,郑长河偶尔在田埂上碰见孙金山,会“哼”一声,脖颈一扭,看都不看他——典型的耿直人生气表现,有些傻气;青木碰见孙家父子,则是冷着脸,不言不语、不避不让只当他们是空气,反正他在外本来话就不多。
柳儿娘因为来寿念书的事,落在下风,又听说村里那么多年轻小辈都向着青木和槐子,连女婿李长亮都帮他们,几乎不曾跟杨氏一样气晕过去。可是,她没怀孕,身子骨也结实,因此就没那么容易晕过去,不过却失眠了,因为她听说杨氏怀孕了,连刘云岚也怀孕了。
这真是旧事未了,又添新愁!
要不是孙金山告诫过她,让她不要惹事,她非骂上门去不可,理由就是她女婿和闺女都不待见她了,肯定是郑家人挑拨的。
菊花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乡村日子,要想一点磕磕碰碰的糟心事都没有,那不可能,就算前世生活在城市的文明人中间,还不是照样勾心斗角?
可是她却防备着孙家人,特别是柳儿娘。坏人从来就不是天生是坏人,小人物的嫉恨和性格扭曲,加上无知愚昧·随意的一次冲动,也不是农家人能承受起的,比起对面冲突,她更喜欢防患于未然。
因此,她慎重地跟槐子、青木细谈了这事,甚至让他们叮嘱雇工帮佣,防备孙家。
三月桃李芳菲,柳丝垂落,一场绵绵的春雨过后·山川田野便又绿了几分。阳光下,翠绿的草色滋润着人们的眼,也融化了人们的心。
菊花坐在山腰的一块山石上,怀里抱着小葱,看着山脚那一大片黄褐色土地,觉得格外亲切。草树都绿了,各样作物也到了播种的时候,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季节!
山脚下,槐子安排刘黑子等人将五十亩荒地分成一块一块的,其中二十亩准备点花生·已经掏出了垄沟,土壤也翻松了;其他的几块地,则种黄豆、玉米,再插种些葵花。
他看着忙碌的雇工,满意地点头,又朝远处的山坡上的菊花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遂丢下手中的锄头,朝那边走过去。
来到菊花身边,先凑上去瞅了一眼小葱·然后有些急切地对她笑道:“先去洗把脸。闺女,等会爹就来抱你。”说完匆匆地往另一边跑去。
菊花身后有一条几尺宽的山沟,沟底的溪水也就一尺多宽。两边不少青灰色的山石·有些突兀耸起,有些平坦光滑,他寻了一处比较好下脚的地方,慢慢地滑下去,蹲在沟边,就着欢快流动的山溪水,鞠起一捧洗脸。
清亮的山泉淋在脸上格外舒坦,似乎能闻见那甘甜的滋味·可是他却不敢喝——菊花不让他喝生水哩。
洗去脸上手上的尘土·扯下脖子上的棉巾擦干了水,他舒坦地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山壑石壁的罅隙中透出的青草野菜·还有挂下的葛藤,全都葱郁翠绿·这地方阴湿滋润,有灵气的很!
回到菊花身边,抱过小葱,他戏笑道:“在家呆不住了?”
一旁的葡萄瞥了菊花一眼,见她微笑,并未回答少爷的话,便道:“少奶奶说呆在外边她心里敞亮。我就没觉得这儿有啥好,还不如呆在咱家园子里哩——又有桃树又有李树,都开花了,樱桃都结果了。园子里也干净,不像这山上——坑坑洼洼的也没条路,一点也不好走。要是少奶奶摔倒了,可咋办哩?少奶奶,你也看过少爷了,咱过一会就家去吧?”
菊花听了她的话,哭笑不得——原来这小女娃以为自己是想槐子了,才往这地头跑的?她就那么轻狂么?
转头看向槐子,正望着自己呵呵笑,一副舒心满足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地捶了他一下,道:“我才不是来看他的哩,我是来看这块地的。葡萄,你不想种点啥?回头咱把园子里那些小果树苗挖了栽过来,反正在大树底下它们也长不大。”那些果树苗都是随手扔了果核长起来的,有些是她特意种的。
葡萄当丫鬟的自觉性越来越高,蹙眉对着菊花劝道:“少奶奶,家里有那么些果树,门前河边也有好些桃树,还不够你吃的?山上草深的很,草棵子里有蛇哩,你还是不要自己种了。实在想种的话,就让我哥跟我爹来种好了。”
见她担忧的样子,这回连槐子也忍不住笑了,道:“葡萄,你少奶奶就喜欢自己种一些东西,还喜欢在外边晃荡,特别是这春天,不让她出来逛几回,她可是浑身不得劲儿哩。”
菊花见葡萄瞪大眼睛看自己,忙道:别听他瞎说,我哪有喜欢在外晃了……”
话还没说完,自己就笑了——她可不就是喜欢在外晃么?
要说她真是个奇怪的人,十分耐得住寂寞——一个人呆着,没有玩伴她也无所谓,也不喜串门;可也耐不住寂寞——她就喜欢在山野活动。
她种菜种树,初衷当然是为了收获赚钱,但更多的是喜欢看那种子发芽,变成小苗,慢慢长大、成熟结果,那种感觉真的无法言说,就好像人们面对可爱的小娃儿,总会不自禁地喜欢,她想大概就是生命的自然魅力!
为了不让葡萄误以为自己是个心野的,她笑眯眯地问道:“葡萄,你在家的时候,不想跟你哥出去兜虾、捡蘑菇?”
葡萄忙点头道:“当然想了。可奶奶说,女娃儿大了就不要到处乱跑,不然没个姑娘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