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轻笑道:“两位差大哥快起来,谁没个亲朋好友哩,一时耽误了,咱们也不能揪住不放。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学政大人知道了。不然,罚你们办事不力还在其次,要是大人以为两位差大哥躲在外边吃酒**,贻误差事,那可就麻烦了。”
两差役听了,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可不就是吃酒嫖娼才耽误了差事么,刚才还以为糊弄过去了呢,谁知人家心里门儿清。
至此。两人再不敢小瞧这庄稼汉,一个劲地磕头求超生。
槐子这才让他们起身,然后与菊花看了杨子的书信,果然他们三个是去了京城。
张杨在信中向张大栓和何氏请安问好。让家人不要忧心,言及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定能再见;又叮嘱张槐,不必特意在外言说此事,往后他们会定期叫人带信回来云云。
槐子将张大栓何氏让进房间,将书信内容解释了给他们听。
老两口摸着那信,眼睛就红了——这一去,可不是好几年不得见面?
菊花拉着何氏的手劝道:“娘。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到的荣耀哩。那国子监可不是谁都能进去念书的,难选的很哩,有些选中的人也就挂个太学生的名儿,也不会真的去念书。”
何氏用手背抹抹眼泪,问道:“真的?你咋晓得哩?”
菊花微笑道:“我看书上讲的嘛。打个比方,那清辉县的县学堂比咱清南村的学堂要大,湖州府的府学比县学又要厉害。那国子监可是比府学更厉害的学堂哩。”
她为了哄何氏,便这么一级级地比过去,说的何氏眼睛发亮,最后笑眯眯地抱着那信反复瞧,浑然不觉自己把信纸拿倒了。
劝慰了一番,一家人重又出去询问那两个差役当日的情形。这回,两人很痛快,殷切地向张家人细述了张杨他们被接走的经过。
据他二人说。来人带了一队护卫,直接上丁府求见了学政大人,然后就去府学接出张秀才等三人,待他们稍作准备,写了家书交与他俩,才出发往京城的。连巡抚大人也没接见。
“小的比张秀才他们先走一步,不过,小的二人出发的时候,那些护卫也已经整装待发了。张秀才托小的向张老爷和夫人问好,让不要记挂他。”
他俩回忆几日前的事,忽然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暗骂自己瞎了狗眼,且不说身为下人,办好差使乃是本分,就说这张秀才等三人明明就是奔到高处去了,自己居然不知交接他的家人,还敢不拿他们当数,送信迟了两日,害得张老爷担心,要是学政大人知晓此事,怕是要扒了他们的皮!这么一想,那态度就愈发谦卑,神情愈发恭敬,一口一个“张老爷”“太太”,又赶着槐子叫“大少爷”,叫菊花“大少奶奶”,弄得菊花觉得他们倒像自家的下人似的,不由暗叹这豪门官绅家的奴仆就是心眼子多。
不过,既然不打算得罪他们,也就不计较这个了,于是封了两个赏封让葡萄递给他们。
二人哪里敢收,不但不敢收,还跟张大栓又使劲地磕了好几个头,说迟了信该死,把那请罪的话反复说,直到槐子答应不将此事透露出去,两人才放心告辞。
临走的时候,二人殷切地跟槐子说,若是大少爷去府城,有使唤他们跑腿的地方,只管去找他们,还留了个地址给他。
待这二人走后,槐子叹了口气道:“这两人前倨后恭,看菜下碟的本事还真是不简单。可恨咱们白受了一场气。”
菊花道:“豪门奴仆还不都是如此,要是不会看人眼色,见风使舵,哪里能过得顺畅?这也是他们立身保命的手段。不说他们了。你把刘四顺的信给刘家送去吧;小石头的信今天也要送到集上去才好,一来让三叔三婶看了信能放心,二来也瞧瞧赵锋要不要紧。”
张大栓急忙道:“是要赶紧送去。槐子,你下午就不要下地了,去集上送信吧。要是你赵三叔有啥要问的,你去了也能说清楚,旁人是不成的。”
张槐点头,将两封信收好,准备出门。
何氏又叮嘱道:“再问问他家锋儿要不要紧。先前那娃儿哭得厉害,我心里害怕的很。这要是摔坏了,可不得了。”
菊花忙安慰她道:“我瞧不碍事,他精神好的很哩,不是还让他爹打死柳儿娘么?再说,秦大夫的医术那么厉害,就算他受了点伤,也能治好。倒是柳儿娘——娘,你跟三婶好像把她打狠了哩。”
何氏撇撇嘴道:“死不了。我都没朝她头脸打。不过你三婶倒是对着她胸口捶了几拳,她后来吐血了,怕是打狠了。这事咱不管,看村长咋说,总不能让咱赔太多的钱,谁让那婆娘嘴贱乱说的。”她倒是做好了赔银子的准备。
张大栓跟槐子也说随李耕田如何处置。
一家人又商议了几句,想好对外说辞,菊花收拾了些干菜和腌菜让槐子带给云影,他方才带着黑皮出门去了。
今儿一早起来就没个歇的,菊花本来昨晚就没睡好,因此觉得头昏昏沉沉,便跟何氏说了一声,又交代了葡萄几句话,让她看着板栗和小葱,便回房去小睡了。
一觉醒来,身上还有些软,她躺着不动,眼望帐顶,院子里欢笑声一片,细听之下,有葫芦和李敬文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