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想得到,他们劫持了豫章王妃之后,竟大摇大摆把人送往豫章王的眼皮底下。
送往军中的营妓,按例是跟在粮草军需之后,一并押行。
为了保障粮草能够畅通无阻运往前方,沿途均有兵部特颁的通关令符,不必通过盘查。
携带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比混入贩运营妓的私娼队伍更安全。
好巧妙的法子!这个贺兰箴,性情乖戾,心计深沉——竟是如此可怕的人物。
此行去往宁朔,他们的目的果然不是我,而是萧綦。
贺兰箴,他会怎样对付萧綦……我心中竟涌起不安。
无论如何,那个人总是我的夫婿。
或许,贺兰箴不是他的对手,自会挫败于他手下,我亦能获救。
他是睥睨天下的大将军,能救出我的人,也只有他了……我埋头在臂弯,蜷膝苦笑。
“在想什么?”
贺兰箴忽然伸手抬起我下巴,语气莫名变得温软。
我侧过脸,不愿理他。
“此去宁朔,成全你们夫妻团聚,你不喜悦么?”
他冰凉手指沿着我脸庞摩娑,却令我一阵战栗。
我一语不发,索性闭上眼睛,任凭他说什么都不再理睬。
他亦沉默下来,不再纠缠,只静静看我。
猛然,马车一个颠簸,将我重重摔向前面,撞上车板,不由痛呼出声。
贺兰箴忙伸手来扶我。
我往后急缩,冷冷躲开他。
他伸出来的双手僵在半空,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我扶住车壁坐好,全神戒备地盯着他。
“我就如此可憎?”他低下头去,嘲讽地一笑。
“从前,他们都嫌憎我,害怕我,一有机会就追着打我。”他脸上浮现恍惚笑容,喃喃道,“每次娘都会搂着我,一边掉泪,一边给我上药。有时候,我宁愿让他们打,受了伤,娘就会抱着我了。”
我怔怔望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幼年往事,却听得渐渐酸楚。
他抬眸看我,目光迷离,“那日,你喂我药……我还以为是娘回来了。”
我脸上一红,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令慈,也在宁朔么?”
他沉默。
半晌,却听他冷冷道,“我娘去世很久了。”
我僵住。
“你娘叫你什么?”他忽然问。
“阿妩。”我脱口而出,又立时后悔。
他笑了,长眉微挑,眼底阴霾顿时化作潋滟春水。
“阿妩……”他低低唤我,语声温柔如春夜暖风。
我低头不答,将脸藏在臂弯,闭目假寐。
身子蓦然一暖,他的外袍披在了我肩上。
“睡吧,不要着了凉。”他也仰头靠着厢壁,懒散地伸直了腿,闭目养神。
我一时怔忡,分不清眼前温柔的男子,和那个阴骛易怒、诡谲无常的少主,到底谁才是真实的贺兰箴。
一路上,只有贺兰箴与我单独相对,倒也相安无事。虬髯大汉在前驾车,其他人跟随在后面的马车上。每到一处驿站歇脚喂马,小叶也扮作营妓模样,寸步不离跟着我。
我处处留心,却连示警求救的机会也没有,更不必说伺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