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河堤上,郑英已经穿好了衣服,胎盘被她扔进了河套里。她坐在一处青草堆上,等人来。阿红夫妻俩来到河堤上,阿红搀起郑英,慢慢挪到车的一侧,坐在蒲团上。另一侧,阿红直接坐在上面,阿红的男人用力推着车子往家走。进了院子,四婶出来,和阿红一起把郑英搀进屋内,坐在炕上。
隔着墙,阿红吩咐说:“孩子他爹,你烀十个鸡蛋,赶紧地。”
四婶端来一碗红糖水,递给郑英:“闺女,喝口糖水暖暖肚子。”
阿红一看红糖水有些稀,拿过纸包又捏了三捏红糖放在碗里,这下红粮水的颜色加深了:“大妹子,快趁热喝了。”
郑英感激得不知怎么好,阿红说什么就听什么,便接过碗喝完红糖水:“真甜哪,大姐,你的恩情,俺一辈子也忘不了。”
“可别说了,一会儿我让孩子他爹到你婆家报信儿。嘻嘻,你可真行,一下子生了两小子。”
“是真行,双黄蛋。”四婶开玩笑说。
天完全黑下来,阿红的男人才回了家。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郑英的丈夫郑洪、郑英的婆婆,郑洪推着一辆木架子车,车上还推着厚厚的三床棉被。
郑洪一进门,看见阿红,就要磕头,阿红的男人赶紧扶起:“新社会,不兴这个,郑大哥,你炕上坐吧。”阿红的男人把郑洪让到炕上,一转头看见桌子上包红糖的纸包,里面的红糖一粒也没有了。
郑洪的母亲也坐到炕上了,拉着阿红手不放,泪眼涟涟,说着感谢的话:“大侄女,你真是积德呀!要不是你,俺孙子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呢,你的恩情俺一辈子不忘啊……”
一旁,四婶说:“可别说了,俺侄媳妇就这么个人,谁轧乎(ga,胶东方言,交往的意思)她,一辈子不臭。”
“大侄女,俺自坐主张,不知能不能高攀得起。”
“大婶儿,有么话你尽管说。”
“俺想让两个孙子认你们夫妻俩是亲妈亲爹,你看好不好。”
“好哇,怎么不好,俺又多了门亲戚,多好啊!”
四婶说:“得给俩孩子起个名字啊。”
一时间,炕上议论纷纷,有的起名叫大宝二宝,有的起名叫大林小林,有的起名叫保平保安,不知道到底叫什么好。最后,大伙儿把目光对准了阿红。阿红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知道让他拿主意。想了想说:“依俺看,孩子虽说是生在河边,但挺平安的,大人孩子都挺好的,我看,干脆一个叫郑平,一个叫郑安吧。”
她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从此,两家人就交往起来了。
过年前,郑洪骑着自行车,送来半挂猪肉,连肉带骨头足足有80斤。腊月二十九,阿红让男人给郑洪家送去200斤花生。
第二年过年,郑洪赶着一头猪,送给阿红。礼尚往来,阿红舍舍痛,让男人把快要产崽的母羊送给了郑洪。
第三年两家就来往不起了,郑洪买了台三轮车,开着送到阿红家。阿红一家生活也不富裕,不知道回什么礼物好。腊月二十六,阿红的男人不辞而别,去了东北闯关东去了。那台三轮车,过完年后,阿红托人送了回去。阿红的丈夫在东北一呆就是好几年,两家的来往慢是地也就断了。
讲完故事后,紫美爹说:“美儿呀,这个故事里阿红的男人,叫玖安,就是你爹呀,阿红就是你妈!”
停了一会儿,紫美爹接着说:“这就是咱这里的老规矩,叫‘瓢对瓢碗对碗,砖对砖瓦对瓦。包袱对包袱,骡马对骡马’,两家互相来往,礼物逐步升级,到最后就来往不起了。老规矩不讲原则,一样会害人的。你看看吧,小冷先是送帽子,送了帽子子送皮包,郑了皮包送围巾,送了围巾送摩托。你对人家没有感情,咱要回礼呀,回什么?回得起吗?”
紫美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远没有自己想你的那么简单。万一冷毅翻了脸,说摩托车坏了呢?说皮包之类的折旧了呢?
“爹,那怎么办?”
“怎么办?咱不能脚踩两只船呀,既然对人家没有感情,把东西退给人家就是了,越早越好!这样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回趟市里,当着你们领导的面儿,把东西退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