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方才在沈府中。
&esp;&esp;沈毓章看着戚炳靖叫周怿呈上的文匣,问道:“谢将军何意?”
&esp;&esp;戚炳靖道:“下聘。”
&esp;&esp;“将军为何人下聘?所聘者何人?”
&esp;&esp;“大晋鄂王戚炳靖,欲求娶云麟军主帅卓少炎。”
&esp;&esp;一如当初金峡关城墙上初相见,沈毓章闻此无惊亦无动。他看着戚炳靖,问道:“谢将军与少炎之婚约又要如何?”
&esp;&esp;戚炳靖道:“沈将军是聪明人,何须劳我多言。”
&esp;&esp;沈毓章脸色不禁一变。
&esp;&esp;顾易自首、招供、伏罪,自然须得将他与大晋鄂王之数次谋晤对沈毓章和盘托出,否则如何能够合理解释诸事。当时顾易言罢,沈毓章自然同顾易之当初一样,对谢淖之身份立刻升起疑惑。眼下听得戚炳靖此言,沈毓章心中虽早有准备,然亦难平动容之色。
&esp;&esp;竟是这般坦荡,这般磊落,这般情深,这般意重。
&esp;&esp;少顷,沈毓章将那文匣一推,道:“我大平国事,自有大平朝廷之主张,无须大晋相助。”
&esp;&esp;周怿冷着脸收回文匣。
&esp;&esp;戚炳靖倒有些欣赏他这风骨,道:“大平今能有少炎、沈将军、顾大人之辈,国不当亡。”
&esp;&esp;沈毓章目光颇有些复杂:“谢将军不顾自己身份,不顾晋室安稳,竟有孤军悬入大平京畿之勇魄,我亦深深佩服。”
&esp;&esp;戚炳靖道:“少炎舍不得杀我。沈将军不会蠢到杀我。旁人没有能耐杀我。我又何惧之有。”
&esp;&esp;沈毓章少有无言以对的时候,此时竟沉默。
&esp;&esp;晋室此辈能出这等人物,大平若欲恢复前烈,不知尚需多少年。
&esp;&esp;须臾,沈毓章问道:“鄂王欲娶少炎,可愿许以停战和书?”
&esp;&esp;戚炳靖微微一笑:“自然。否则,她又哪里肯嫁。”
&esp;&esp;沈毓章点头,道:“少炎为国征战,军功卓著,又有拱立新帝之功,倘要远嫁大晋,我大平必将为她备足嫁妆。”
&esp;&esp;“将军所指,是封王一事。”
&esp;&esp;“是。”
&esp;&esp;“想必这将是大平历朝以来头一个无封邑、无兵权之亲王。”
&esp;&esp;沈毓章听得出他话中谑意,却并不以为怪,道:“谢将军不会不清楚,我大平中宗一朝,上将军戚安以军功封晋王,北就封地;至烈宗时,戚氏子孙引兵割据、自立为帝,方有了今日之大晋。自烈宗朝以降,我大平再未封过建功之武臣;而大平自开国以来三百八十年,更从未封过女子为亲王。如今少炎得封,纵无封邑、无兵权,亦是撼动祖制朝纲之大事。从此少炎之尊荣,便是大平宗室女亦难能与之相媲。如此,将军还不满意?”
&esp;&esp;戚炳靖看着沈毓章:“沈将军之难处,我都明白。将军既然不愿收受先前之聘礼,不如由我替将军再添一二嫁妆。”
&esp;&esp;“将军何必破费。”
&esp;&esp;“不是破费。是鄂王疼她。”
&esp;&esp;……
&esp;&esp;卓少炎一走出台狱大门,抬眼就看见在外等着她的戚炳靖。
&esp;&esp;他没留神到她出来,正伸手从马腹下的皮囊中掏出一把料豆喂他的坐骑,整个人透露着不常见的闲适与轻松。
&esp;&esp;恰合她此刻的心情。
&esp;&esp;卓少炎几步走上前,轻轻唤他:“炳靖。”
&esp;&esp;戚炳靖闻声回头,笑得极为舒畅,应道:“少炎。”
&esp;&esp;卓少炎被他这一叫,心头又软了几分,连带着神色与目光都变了。她走到他跟前,伸手钻进他的袖口,勾住他的掌。
&esp;&esp;“不怕人瞧见?”他故意问,还左右打量了一下路过的人。
&esp;&esp;她轻笑,“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