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的枝干很粗,果实还未完全成熟,不如全都长红时甜脆,但吃起来并不涩嘴。周笙白道:“这果子即便是刚长出来,都只有果香,不酸涩,所以我以前很喜欢吃它。”
悬崖峭壁边,上百年的老树上坐着两道身影,丁清靠在里侧,弯弯的树干上,周笙白放松地斜倚着另一根树枝,眉眼眺望脚下不远处的云川城。
他以前也经常在这儿看周家,他的视力很好,只要是眼光所能及的地方,他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周家的几所庭院,可见其中一些周家弟子画符,也可见被周瑷保护得很好的周椿与同伴嬉戏玩闹。
那些都是周笙白不曾拥有过的童年。
丁清望着脚下云层密布,晃荡着双腿,连带着树干枝丫也轻轻摇摆,结在树上的果实她一颗,周笙白一颗,吃得满嘴流汁。
周笙白对她提起的过去越来越多,他在她的面前越来越清晰,犹如一块碎裂的拼图,逐渐拼凑成完整,不再神秘。
丁清心想,从某些方面而言,她与周笙白真可谓同病相怜,都有不美好的过去,都曾看不到自己的将来,都在人间不断摸索存活下去的办法。
“幸好。”
丁清道。
周笙白问她:“幸好什么?”
“幸好那时,我是想来找你的。”
丁清侧过脸朝周笙白看去,她的眼尾有些泛红,嘴唇被果汁浸得湿润,一张一合道:“在下定决心来找你之前,其实我已经决定从此归顺永夜之主了,因为……拼命坚持自己地活着,很苦很累,我觉得或许妥协后会有难得的轻松。”
“但幸好我没有那么做。”
丁清朝周笙白笑了笑:“我很庆幸我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不顾一切也要攀上你这棵大树。”
“老大。”
她真诚道:“和你在一起这一年,是我过得最轻松自在快活的一年。”
在周笙白的身边,她没有感受过压迫,没有恐惧,没有因为不断揣摩而绷紧到神经发疼。
即便……即便他们的未来,仍旧一片模糊,一如她脚下的悬崖,被层层云雾遮挡,叫人看不清有多深。可当下的风很凉快,当下的果子很好吃,当下的陪在身边的人是最喜欢的那个。
也许,拨云见日,也许,山下开满了花儿。
她等一个也许。
“我也爱你。”
突兀的一句话从丁清的口中吐出,周笙白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又满目惊喜。
他一直以为丁清喜欢他,可她从没对他说过喜欢。
去年在北堂山洞里的表白,也是周笙白忍无可忍先脱口而出的,丁清当时说的是‘我好像也是’,好像、也是。
不是‘我也喜欢’。
周笙白当她腼腆。
可从那之后,丁清也未曾主动说过喜欢。小疯子将自己的感情埋藏得很深,若有一万,大约只能表现个一百,她可以在行为上做到极致,可在吐露真心时斟酌又斟酌。
周笙白对她说过爱,那是一个不怎么正式也不够浪漫的求婚,还在永夜之主威胁过丁清的次日,他想保护她,不单单是以一个老大的身份。
他说他爱她,丁清诧异得小嘴微张,她除了在身体的行欢上任由他肆意妄为这一点可以体现出绝对的信任之外,也不曾提过爱。
今日一时兴起来到闭苍山庄后的老树上,丁清突然就说她爱了。
越过了喜欢,不再是好像,加了个迟到的‘也’字,像是后知后觉地回应周笙白当初马车内,在她迷迷糊糊趴在他身上睡着时的表白。
他有些生气,小疯子不提还好,一提就好像当时不够爱,现在才爱了一般。
可更多的却是满足,像是一瞬间被温水填满了心间的每一寸缝隙,就连四肢百骸的脉络统统灌入暖意,激动到他头脑昏沉。
于是周笙白捧起丁清的脸,对准她的嘴狠狠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