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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晃晃悠悠的路程让大家都尿意盈盈。大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小树林子，虽然其中树木尚没有粗壮到可以挡住一个人，但至少可以减小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顺便还可以给树施肥，憋着尿的时候能找到一棵树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情。一个个头不算高大，身体也不很强壮的一毛三来带着三个士官来到稀稀落落的队伍前面，问去接我们的高大班长，人都接齐了么？班长答道，除了通报说不来的那个之外都齐了。一毛三看了看队伍道，怎么就这么几个人。班长唯唯诺诺，这个，那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这时部分人已经排完了尿，从树林子里走了出来，有几个还边走边说着好爽呀之类的话。一毛三看看他们，又侧耳细听了一下，树林子里面还有尿声传来。脸色一沉大声道，你们都是大学生，我还当你们的素质会很高，没想到连不能随地大小便这种三岁小孩都懂得常识你们都不懂，前面就有厕所，你们就不知道多走两步么。接着又转过脸去对接我们回来的三个班长说，你们他妈的也不长脑子，不知道给他们说么。后面从树林子里出来的人见有人在训话，都收了声，悄悄站到了队列里面。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树林子就在一进团部大门的地方，位于团办公楼旁边，在这里进行那么大规模的小便的确不太合适。不过我觉得这事不能怨我们，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到厕所两个字，而且厕所打扫的太过干净，一点厕所的味道都没传出来，大家也没办法循着味道去找厕所，况且人在被尿憋着的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保持那么清醒的头脑。也怨不得那三个班长，车刚一挺稳就有人跳下去找树去了，紧接着大家四散跑开，想喊已然来不及了。后来我在机关工作了一段时间后知道了这叫做工作谋划不足，预想不细。一毛三应该在大家出发去接人之前提出要求，回来的路上要告诉他们不能随地大小便，并在车停稳人跳下去找树之前向他们指明厕所之所在。军人要坚决服从命令，这不错，非但不错而且很应该，不过这一天职带来了一个副作用，没有命令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甚至是看起来很基本的事情也是如此。

一毛三训完话之后喊道，甘松。甘松在队伍里答了到。一毛三道，出列，跟我走，张班长你帮他把行李提回去，队伍带回。我随着部队往我们的营房走去，回头看看甘松，低着头跟在一毛三后面走向旁边的团办公楼。我们的营房是一排平房，住的地方是三间大屋子住人，其他一些房子是饭堂、仓库之类的。每间大屋子里面摆着十几张高低床，装着两个班的人，床铺上和内务柜上都已经贴了名字，我睡在靠窗的上铺，我下面住的便是国字脸眯缝眼的张姓班长。房间里的摆设简练之极，除了床之外只有两张桌子，一排柜子，水泥地板干净的让人不忍踏足。放下行李后，班长让我们拿出自己的碗筷，跟着他去饭堂吃晚饭。晚饭是部队居家旅行，馈赠亲友之必备良饭——面条，在后来的日子里但凡错过饭点或是需要加餐的时候我总能吃到面条。我们讨论了一毛三——经过询问张班长，我们知道了他是连长，是我们这个单位最大的官——带走甘松这件事情，大家都觉得这是好事，肯定是甘松在这里有关系，连长带着他去见他当官的亲戚，现在甘松正在吃香的喝辣的，同我们碗里的面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甘松在另外一个班，和我不住一个房间，据他们班的人说，甘松那天半夜才回来，他从没有对人提起被叫走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六

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风景很美，意境飘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凡是没有人没有红尘俗世的地方如果再能添点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的话，一定是让我向往和流连忘返的地方。海子自尽了，我觉得他之所以会自尽，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好找，众所周之，海水很咸，它能滋养的植物除了补碘圣品海带之外无外乎一些海藻之类的东西，要想繁花似锦实在是太难了，也因着这个原因海边只有沙滩而没有花花草草。他这个标准实在太高了，高出了大自然的造物能力，如果他能把标准放低一点，比如青山巍峨，曲径通幽的话，可能就不会死的那么快。

我的标准就很低，因此那天早晨我被哨音从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一队近视眼走出营房看到远处青山依依雾霭腾腾的时候我立刻就被惊呆了，我想如果不让我去那里看看呆上一阵子的话我死也不会瞑目。我就那样傻傻的站着愣愣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有一种撒丫子就要往那个方向狂奔的强烈欲望。张班长来推了推我道，苏木，盯着围墙看啥呢，赶紧系好鞋带准备出操了。我这才注意到在我和那景色之间还有一堵高大的围墙。怎么无论到哪都有围墙，都会被圈起来呢？

操场的周长很长，带操的跑的也很快，几圈下来，除了中途打报告出列的之外，大部分人都气喘如牛。我在其中还算好点的，虽然在大学期间我绝少运动，可我身体底子并不差。我这点身体基础都是高中三年打下的。事实是，我的身体和心理发育的都有点缓慢，直到初三我还是个子最矮的，跑路也快不起来，无论赛跑还是掰手腕我都只找女生做对手，就这样还经常落败。念高中的时候开始猛长个儿，一个学期下来就出落得亭亭玉立，荷叶田田。第二学期，遇到了一个名叫小红的女同桌，小红是个身体壮实，积极向上的女生。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的第一天下午她就找我谈了一次严肃的话。你的目标是什么？她问。考大学呀，我说。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这很好，但是你知道么，我们这个年龄很容易发生早恋，尤其是一对男女生经常在一起的话，你知道早恋吧？她说。你等等，我查一下字典，说着我开始从抽屉里翻字典。她制止了我说，不用查了，不知道最好，反正我们坚决不能早恋，我们必须要一心扑在学习上，好好学习，靠个好大学，不辜负父母、老师的期望，做一个栋梁之才。我振奋的说，好啊，我也是这个想法。我看你身体非常瘦弱，她说着捏了一下我的大胳膊，尽是骨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锻炼好身体，用好的身体促进好的学习，我的身体比你好，我监督你锻炼身体，你的学习比我好，你监督我学习，让我们在成长的道路上一起前进，为考上一个好大学而努力奋斗，小红说完还做了一个向前进的姿势。她的一席话让我大受鼓舞，我豪情满胸怀的答应了她。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上完晚自习都会约我一起去操场上跑步，如果哪天我偷懒不去，她就会爬到我们宿舍窗户上大喊我的名字。即便她来例假的时候，她也要拉着我去操场，看着我跑完八圈。在小红的调教下，我练就出一副强劲的体魄。起初我还没认识到她的好，直到后来我发现我一年到头不运动一次却也不生病后我才知道她在我生命中起到了多么重要的作用。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是我做人的准则之一。我曾想要用以身相许的方法报答她，可等我联络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未婚先孕了，孩他爸是我们的高中同班同学，也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

出操回来后我指着远处的山明水秀之处问张班长，我们有机会去哪里么？张班长随意看了一眼道，有机会，最后拉练的时候就会去。我自言自语道，真希望拉练能早日到来。张班长道，人生可以有企盼，但最重要的是做好当下的事情。天啊，张班长，你这句话太有哲理了，我半拍马屁半真诚的说。这一下搞的张班长有点脸红，呵呵笑道，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觉得有道理就记住了。快点去洗漱，准备开饭了，张班长板起脸说。翻脸比翻书还快。洗漱是露天进行的，一个水泥大墩子，伸出两排水龙头，我们就在那里接水洗脸刷牙。给我们的时间非常有限，杜仲无奈的改掉了他里三圈外三圈里里外外又三圈的五分钟刷牙方式，只能和我们一样草草结束，按照他的说法这纯粹是在浪费牙膏。远志省去了洗完脸后洗鼻孔然后把鼻毛有秩序的塞进鼻孔里摆好的这个环节，只好让鼻毛胡乱戳出鼻孔，他说这样一来他呼吸起来总感觉不顺畅，而且上嘴唇根部总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一直没搞清楚，开饭前为什么要唱歌。军事训练体能消耗是很大的，往往还没到饭点的时候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如果伙食油水不足的话，那更是要饿的眼冒金星，这种情况之下让人站在饭菜飘香的饭堂门口唱歌实在是一种折磨。据我估计，开饭前唱歌可能基于以下几种考虑。一就是我上面所说的折磨，没有折磨就没有坚强的毅力，这是磨练意志的方式之一。二是为了饿的更狠一点，饿的越厉害吃的越香，越会忽略饭菜的质量。三是为了加快吃饭的速度，不至于在吃饭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很饿很饿的时候吃起饭来往往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四是跟基督教徒一样吃饭前要两手交合低着头感恩，我们吃饭前的唱歌也带点这个意思，不过感谢的对象不一样，他们感谢的是上帝而我们则是感谢党感谢祖国感谢人民给我们饭吃。还有人说这是人民军队组建以来流传下来的传统，那当初饭堂门口唱响的第一首歌的出发点是什么呢？我觉得应该逃不出以上四种可能。

那天的早饭是我们在这里吃的第一顿正经的饭。由连长在饭堂门口亲自指挥我们唱歌。他在饭堂门口的台阶上站定后问我们会唱什么歌，底下回答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学习雷锋好榜样》，说两个歌名的人对半分。如前所述，这两首歌短小精悍，而且也很适合以快进的速度来唱，实在是饭堂门口之必选曲目。连长点了人人耳熟能详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举起双手指挥道，革命军人各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预备唱！下面就开始唱了，刚开始还好，后面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看得出来连长也是个容易受别人影响的人，刚开始打的拍子还是按照这首歌本来的节拍来的，后来跟着我们越打越快越打越快，到最后手挥动的速度快过视觉停留时间，看上去像是武侠剧里的武功高手，又像是千手观音。连长也感觉到不对劲了，猛地一挥手道，停！你们赶着去投胎啊，在这样唱下去我的胳膊就飞出去了，天马流星拳啊？我们哄的一声笑了。连长怒道，不许笑，重唱。我们找到这首歌的正常节奏的时候是反复唱了这首歌五遍以后——跟几分钟之后张班长就着老干妈吃的大白馒头个数一样多。

吃完饭后有一点休息时间。生物钟比较准消化系统比较强悍的同志匆匆忙忙往厕所方向奔去。有烟瘾的同志则拿着帽子和腰带走到营房门口蹲做一圈互相发烟抽，一般都是白沙，好一点的有阿诗玛或红塔山。一根烟的功夫后，我们便被哨音集合起来带到了营房身后的训练场上。因是第一天训练，连长提了若干要求。首先，他为我们指明了我们营区的范围，大概也就是一个五十米乘五十米的地界，只要出这个地界都要由班长带着，同时，未经允许也不得脱离班长视线范围，无论是去干什么只要脱离班长视界就要请假，包括上厕所。其次，我们要忘记大学生的身份，意思就是不要觉得自己了不起，忘记自己所学的东西思想上所受的影响，最好还能忘记自尊，就像一个容器一样只有把里面的东西倒空了才能往里加新的东西，我们这三个月的任务就是好好改造自己，完成好两个转变，别的什么都别想。第三，一定要听班长的话，虽然我们集训结束后我们都是干部，但在班长面前我们都是新兵，在站的都是大学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相信我们有良好的素质，懂得尊重教导我们的人。第四，一定要好好训练，我们在这里不光代表这个连队，还代表送我们来的单位，从内务到军容，从三大步伐到拉练射击，最后都是要比赛的，我们不能丢了各自单位的脸。最后，我们在这里的表现届时将会通报我们各自的单位，无论好坏，希望我们能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好好表现。以上要求适用于整个集训期间所有的日子及所有情况，解释权归连长所有。之后，连长在我们中间在各班指定了一名副班长，远志被指定为我们班的副班长。烈日之下，依稀之间，我仿佛看到连长高坐龙椅之上，远志他们几个副班长跪在大殿之中，身穿官服，头顶花翎，山呼谢主隆恩。

我咬牙切齿，捏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活好当下，好好集训，别的保证不了，至少要把这次集训当作增强身体素质的第二次机会，练就强健体魄，好让我在今后几年可以放心糟践身体。你没事吧，羊癫疯犯啦？杜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立志呢，别打扰我，我说。靠，立什么志什么东东啊，你还真准备画地为牢啊，解散休息啦，别跟个傻鸟似的跟这儿站着了，杜仲说着不由分说的把我拉到了有限的荫凉底下。怎么都这样，见不得别人积极上进啊你们。

十七

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从实现两个转变这个终极目的来看，我觉得集训的日程安排还是比较科学的。其中既包括了军事训练、劳动等对我们身体的改造又包括了政治教育、看战争片等活动对我们呢思想的改造，同时每天当中的每一项工作都暗含着这两方面的改造，且做到了相辅相成互相促进，为我们适应今后的部队生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下面笔者以时间先后为顺序，记述一下我们一天的活动。

除了失眠站岗拉肚子被尿憋醒等特殊情况之外，早晨我们都是被哨音唤醒的，打开双眼之后边穿衣服边飞身下床边往外跑，绝不可能有做大学时期的再眯一会，以慢镜头速度穿衣服，穿的好累啊坐在床上歇一会，揉揉眼睛，想想心事，回忆一下晚上的美梦等诸如此类的事情的时间。这早晨的哨音于我们来说就像米斯特周扒皮家的鸡叫，一旦响起就必须条件反射般的做出打开双眼提起衣服向外飞奔的动作。我们能练到如此境界，也是经过了一番磨砺的。起初，总有人会晚，连长下令，谁再晚来就要以出门时的姿态站在队伍面前被他批评。于是就有人袒胸露怀或裤门大开的站在众目睽睽之中挨训。按连长的说法，大家都是文化人，文化人的特点之一是自尊心有点强，“士可杀，不可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以那样的形象在那么多人面前挨训实在是有伤自尊。以伤自尊为代价换来多睡几分钟，再傻的人也知道这笔买卖大大的划不来，大家都是聪明人，于是，后来便没有人再这样干了。

穿好衣服排好队之后便是跑步了。跑步对于锻炼身体和涤清体内浊气开始美好一天都是大有裨益的，但它有两个特点就是无聊和累人，人皆有把自己往舒服了摆的趋向，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跑步显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尤其是一圈接着一圈的快跑，于是就有部分人采取蹲下来假装系鞋带，捂着肚子假装胃疼，坐在地上脱了鞋往里头观望假装有石子垫脚等方式来逃避跑步。条令条例里面有规定，在队列里面打了报告经指挥员允许后可以出列，大家都只看到了这条规定的前半部分，对后半部分视而不见，一声报告后便自行出了队列，不管指挥员允不允许，事实上，此时的指挥员也不大方便停下来查看出列的理由是否真实充分。连长为了把我们这个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