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端茶水的手一顿,低头润了口嗓子,半晌,不动声色道:“这个选娘子的眼光,唔。”抬头道:“你那未婚夫叫什么?何时出生的?”
我老实报了。
他掐指一算,淡淡然喝了口茶:“小十七,我同胞的亲弟弟,就这么给你拐了。”
第二十一章 魂兮归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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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五雷轰顶道:“啊?”
眼风里虚虚一瞟,不止我一个人,折颜和四哥这等比我更有见识的,也全目瞪口呆,一副被雷劈熟了的模样。
墨渊转着茶杯道:“怪不得你们惊讶,就连我也是在父亲仙逝时才晓得,当年母亲虽只生下了我一个,我却还有一个同胞的弟弟。”
墨渊说,这件事须从母神怀上他们一对兄弟开始说起。
说那一年,四极摧,九州崩。母神为了补撑天的四根大柱子,大大动了胎气。生产时,便只能保住大的没能保住小的。父神深觉对不住小儿子,强留下了那本该化于天地间的小魂魄,养在自己的元神里,想看看有没有这个天数和机缘,能为小儿子做一个仙胎,令他再活过来。父神耗一半的法力做成了仙胎,小儿子的魂魄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父神便将这仙胎化作一颗金光闪闪的鸟蛋,藏在了昆仑虚后山,打算待小儿子的魂魄醒过来再用。
可天命如此,没等着他们小儿子的魂魄醒转过来,母神父神已双双身归混沌。
父神仙逝前,才将这桩事说给墨渊听了,并将元神中小儿子的魂剥了下来,一并托给墨渊。墨渊承了亲兄弟的魂,也同父神一般,放在元神中养着。
沧海桑田,墨渊养在元神中的胞弟却一直未能醒来。
墨渊道:“大约我以元神祭东皇钟时,他终于醒了。如今我能再回来,估摸也是我魂飞魄散之时,他费神将我散掉的魂一片一片收齐了。我隐约间有印象,一个小童子坐在我身旁补我的魂,七八千年地补,补到一半,却有一道金光直达我们处的洞府,将他卷走了。他走后,我便只能自己修补,多有不便,速度也慢下来。此番听你们这个说法,他已是天族的太子,估摸那时天上的哪位夫人逛到昆仑虚,吞下了父亲当年埋下的那枚鸟蛋,仙胎在那位夫人腹中扎了根,才将他卷走的。”
折颜干干笑了两声,道:“怪不得我听说夜华那小子出生时,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八十一日,东方的烟霞晃了三年,原来他竟是你的胞弟。”
方才初听得这个消息时我五雷轰顶了一回,因从未想过有一日竟能和墨渊攀上这样的亲。如今听他说完这段因果,我忒从容地进入了大惊之后的大定境界,甚而觉得夜华他长得那个样子,生来就该是墨渊的胞弟。
九重天上的史籍明明白白地记载道,父神只有墨渊一个儿子。可见这些写史的神官都是些靠不住的。信这些史籍,还不如信司命闲来无事编的那些话本子。
墨渊想去瞧一瞧夜华,但他方才醒来,要想恢复得如往常那般,还须正经闭关休养个几年。我担心他身子骨不灵便,贸然去凡界走一趟于休养不利,便昧着良心找了个借口搪塞,约定待他将养好了,再把夜华领到他跟前来。
炎华洞虽灵气汇盛,但清寒太过,不大适宜此时墨渊将养了。他一心想回昆仑虚后山常年闭关的那处洞府住着,我虽不大愿意他瞧着如今昆仑虚凄清的模样伤情,但到底纸包不住火,他终归要伤这么一回情。想着晚伤不如早伤,喝过两回茶后,我便跟着墨渊同回昆仑虚了。折颜和四哥闲来无事,也跟着,毕方便也跟着。
我们一行五人飘着三朵祥云挨近昆仑虚,四哥曾说现今的昆仑虚十分可叹。
我果然叹了一叹。
自山门往下,或立或蹲或坐着许多小神仙,紫气青气混作一团,氤得半座山云蒸霞蔚,仙气腾腾复腾腾,是个人都看得出它是座仙山。
呃,我在此间学艺那两万年,昆仑虚一向低调,不过七万年,它竟如此高调了?
毕方驼着四哥,缩了爪子落下去,挑了个老实巴交的小仙攒拳求教。
小神仙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也不晓得,我是出来打酱油的,路上听说有道龙气绕着隔壁山头氤氲了三四天,许多仙友都凑来瞧热闹了,我就一道来看看。这一趟没白跑,那龙气,啧啧啧,不是一般的龙气啊,真好看,我都坐在这里看了两天了。你把这个鸟放出去捉会儿虫子吧,下来和我们一同看,保准能饱你的眼福,我这还有个位置,来,我们俩蹲着挤一挤。”
四哥道了谢,推辞了那小神仙的一番好意,默默无言地回来,咳了声:“没什么,他们仰慕昆仑虚的风采,特地过来膜拜膜拜。”
折颜笼着袖子亦咳了声,揶揄笑意从眼角布到眉稍,与墨渊道:“昆仑虚本就是龙骨顶出的一座仙山。许是它察觉你要回来了,振奋得以龙气相迎吧,是以吸引了周边一些没甚见识的小仙。”
墨渊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为了不打扰半座山的小神仙们看热闹,我们一行五个皆是隐身进的山门。
九师兄忒因循守旧了些,山门的禁制数万年如一日,丝毫未有什么推陈出新。
我以为今日大约只能见着令羽,甫进山门,十来步开外列出的阵仗却将我唬了一跳。我的十六个师兄,皆穿着当年昆仑虚做弟子时的道袍,梳着道髻,分两路列在丈宽的石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