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子墨认罪,百姓未反。而如今继任烟州牧的顾遥知,曾经还是江子墨的学生。」刘修永抿茶润了润嗓子,「他是门州寒门中颇具威望的学子,又是父王钦定的州牧。这一步棋,前路变的犹未可知了。」
酆承悦抬起头,急声说:「我们还有通州,盐铁之利可缓补国库,下官在代州也已储备多年,只为征召令替换满红关——」
「太慢了。」庞博艺注视着酆承悦叹气,「承悦,光靠通州太慢了,秦王如今在军中声望甚高,加之皇后有意辅协他为太子,强势驱之。唯有早日兴建港口,钱货源源不断,满红关可定,九州局势可定。而后,太子之位,才可由晋王殿下稳居其位。」
酆承悦左思右想,眉头不时挤皱,他在思索还有什么可能,还有什么办法。
片刻后,他沉下首,嘶哑且无神地问:「难道,别无他法了吗?」
刘修永镇定地注视着他,说:「别无他法。」
就在此时,刑狱内,几名狱卒整理着身上新换的衣服,当先一人提着装满麦粥的木桶,在一片杂乱的吵闹声中逐步勺出饭食。
「你虽无认罪,可陈丘生心思缜密,拿下的人证太多。此案若是到了金殿之上,细细追查,便可直抵当年烟州花船旧案。」庞博艺惋惜般地望着他,「你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若是能替换,我定不能叫你去抗这份罪。奈何,陛下对当年一案,仍心存疑窦。」
狱卒已经到了大牢深处,这里关押的都是些重犯、要犯。而马福霍然就在其中,狱卒打开门,几人走进一脚踹醒了他。
马福撑着肥胖的身子,问:「吃饭了?」
狱卒咧着狞笑,说:「对,断头饭!」
「马福已经替下官抗下所有罪责,司空大人、殿下。」酆承悦说的又快又急,「他会一力担下,不会涉及到下官,下官还可以为代州牧,还能继续为大人和殿下效力!」
刘修永温声微笑,眸子逐渐眯起,柔声说:「马福恐怕,再也不能替你抗罪了。」
酆承悦闻言握紧刀柄,瞪大双眼看向刘修永!
马福瞪大充血的双眼,两名狱卒扯住他的双手双脚,还有一人将绳子勒在他脖颈,用力地拽动!
「我……认……」马福嘶哑地喊,「罪!」
狱卒用尽全力死死拽着,马福脸涨的红紫,双腿剧烈抽搐起来,随之半晌。
双腿一蹬。
「假信使罗川!」酆承悦慌张喃喃,转动的脑袋一顿,旋即直直看刘修永,「他的父母!」他匆忙地吞咽唾液说,「只要拿住他父母,他定然就范,必然不会供出事实!」zbr>
「罗川父母已被人偷偷接走,我派出搜寻的探子皆未归来。」庞博艺朝酆承悦望去恬淡的目光,「恐。已遭杀身之祸。」
狱卒推开牢门,双手一抖缰绳,对着眼见行凶,从而身子剧烈发颤的罗川狞声说:「下一个就是你!」
「不要!」罗川缩在墙角惊恐环视,口中嘶哑哀求,「莫要杀我,莫要杀我!!!」
几人拥了上去,拽住了罗川!
酆承悦面色陡变煞白,身子怔怔地向后一瘫,靠坐在地上。
「殿下今日与我说这些。」酆承悦难以置信望着刘修永,「不是与我商量,而是要杀我?」
「事关重大,此案不可在横生枝节。」庞博艺望着他现出悲然的神情,「承悦,马福、罗川,皆是小人物。此案已到陛下眼下,只有一个够分量的人才能彻底填平。这是对陛下的一个交代。」
冷汗濡湿了背,酆承悦额冒汗珠,他剧烈的喘息,心头顿现一股冷若冰霜的寒意,这股寒像是抽走了他的力气,也抽走了他赖以生存的自信。
局势已定?
他喘息着撑地站起,手中的钢刀刺入地板,他缓缓直起身,旋即面色涨红地盯着庞博艺,半晌都未说话。
「庞博艺!」酆承悦陡然喊,「我乃寒门出身,自盛崇少年时便跟着你鞍前马后,我这双手。」他握刀的双手颤抖着,「这双手耕种良田百亩,寒窗苦读十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甘愿为你握刀杀人,做那天下学子不耻之事。而今你居然要杀我?你居然要杀我!!!」
庞博艺平静地注视他,说:「当年崇都员吏政绩考核,世家学子出身的官员满腹经纶,滔滔阔谈。可政绩上的一笔一划我都知道,是你替他们做的那般漂亮。沧海遗珠,蒙尘而不得世人见,你是真才实干的能人。」
庞博艺撑着膝头站起来,目露激赏地注视着酆承悦,说:「名册登记,划地分田,就连市场上一株糖葫芦今日应当卖几株钱,明日应当卖几株钱,你都能推算无疑。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那沧海之遗珠。而我,定要叫你大放光彩!」
雨势湍急,细雨瓢泼横下,雷光在眨眼间闪烁出道道白光,将两人极端的面容照的分外鲜明。
「你还记得?好、甚好,我为你白头谋算,杀尽七州州牧,就连皇上得宠的楚贵妃也身死花船。你要的,你所要的。」酆承悦怒不可遏,他用刀柄接连撞击胸口,撕心裂肺地低吼,「我全都给你了,全部的全部,你要的还不够,还要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