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果倏地扭头,眼眶通红。吓地齐舟真人顿时怂了胆,瓮声瓮气的念叨。
“师父说的是,江果该的。今个儿桌上那道拍黄瓜就是她做的。”第五婷捏着齐舟真人的背,“师父喜欢饮酒,院里的竹叶青也都是她酿的,师父怕是忘了。”
“哼,都到嫁人的年纪了,就他娘的会道拍黄瓜。”齐舟真人阴阳怪气哼哼唧唧,“哼哼,了不得哟。”
江果将烟杆磕在门扉上,嗓音骤冷说:“老头,老娘给你脸了?”
“嘿!你看,好心当成驴肝肺。”齐舟真人拉着第五婷让她评评理,“烟州牧现在在牢里蹲着,你怎么进去?劫狱不成?”
齐舟真人担心江果这火爆性子,江子墨是她的外公,如今满头白发还要蹲大狱,要江果见了,那不得把牢房给平了?
“劫狱倒不至于。”元吉抬起袖子擦了把脸,“虽然四年前就查出书信一事,可悬了这么久到今天才开始着手审理,此中还有迂回的余地。”
第五婷惊讶问:“师弟是说江大人还有救?”
“书信一案说是把人送到烟州,可我带着小姐逃了出来。小姐人不在烟州,书信不过是白纸一张。”元吉将洗脚水倒了,“主要是人,廷尉三监来审理,得人证物证才能结案,不然空口白牙就想定罪,于理不合。”
齐舟真人穿上鞋渡步,说:“这么说来也是,但是现下书信笔迹的确出自江子墨之手,而送信人也关押在牢中。这人是江子墨的人,三监到了再那么一审,案子恐怕也就结了。”
元吉取了帕子擦着手说:“这人如果没指认江大人呢?”
“没指认江子墨?”齐舟真人愣了愣,“那他会指认谁?”
“谁派他出来送信,他为了活命就指认谁。”元吉拍打着衣袍,“至于他的命到底是谁攥着,谁就是他主子。”
江果默默听了大半,似乎明白了话中的意思,随即问:“你是说他不是我外公的人?”
元吉的袍摆上泥点到处都是,已经弄不干净了,黑白黄一身的衣袍分不清原貌,他索性直接脱了,将衣袍揉成一团。
他端详着去青红皂白不分的衣服,说:“那得看三位廷尉大人说他是谁的人。”
……
竖日,烟州大牢年久失修,顶上的屋瓦滴着雨水,日头的余光照在江子墨的双眸间,他蓬头垢面,仰着脖子伸舌头接水,几滴落下,干涩的嘴唇略微润湿。
一阵悠缓的脚步声传来,三名身穿山青皂袍的中年男子先后迈步,狱卒掌着灯笼在前跟进。
“大牢破败至此,未经修缮成何体统?”当先那人昂着头,“真是委屈江老大人。”
狱卒听出话里意思,当即垂首,恭敬地说:“烟州每年发大水,牢狱前几年被冲的破败,几位大人多担待。”
“担待可不敢当。”侧边一人微扶头冠,“我等三人远道而来为客,江老大人为主。可等明日上了公堂,我们坐着,老大人跪着,该是我等请江老大人多多担待才是。”
“诶,二哥,江老大人如今年过八旬,瞧着身子骨硬朗。”说话那人身材消瘦,“怎会与我等文弱书生置气。”
除了当先那人,后者两人言语刻薄,说话间皆冷视江子墨讥笑不已。
江子墨侧首看向木柱外,那苍老皱纹如沟壑,微微一挤,便流露出从容微笑:“陈氏三杰驾到,有失远迎。老夫如今蒙怨狱中,这担待二字,还得三位廷尉大人多多包涵才是。”
他话语嘶哑,念字缓慢间自有以往那般从容不迫的气势,令三人听了笑声都忽地一滞。
陈氏是律学世家,在崇都根深蒂固,执掌廷尉的三人分别是陈丘生、陈平冈、陈金裘。为首的陈丘生司职廷尉正,余下两人都是他同父异母的胞弟,分别司职廷尉左右监。
陈丘生挥退了狱卒,等四下无人,他贴近木柱说:“此次前来,想必江老大人也清楚我等所为何事。私通一案如今证据确凿,明日一到,江大人怕是在难看到青天白日了。”
“陈大人言重了,青天白日就在老夫的头顶。”江子墨指着漏缝里透着的残光,“三位大人如若是为了那书信一事而来,那老夫也说了,不曾写过。”
陈丘生眼眸冷漠,盯着江子墨沉默不语,旋即侧过身。
陈平冈身材肥胖,他几步走近,面露怒色说:“江子墨!你勾结边塞尉史刘朔云,意图私携甄氏余孽到烟州!此事现下物证人证俱在,你抵赖的了吗?你抵赖不了。我知道甄毅是你女婿,可他私通外寇,意欲对我大崇不利!可你倒好,吃着圣上的俸禄,想着养叛逆的后嗣,怎么?等把人养大了如何?是不是想着让她加害圣上,好祸害整个天下苍生!我现在问你,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余孽同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