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进疫村的病人太多了。
黄沙镇的瘟疫仿佛是潜伏了数日,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爆发,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击垮了。
病毒来势汹汹,纵使是韩老先生也没有办法。
黄沙镇里时而传来呜咽声,但人们在悲伤过后,还得回到自己的生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黎殊将生生不息阵中获得的植物分成草药和食物,草药留下,食物全都发放给了灾民。
活着的人收拾着打理着自己的行囊,决定继续北上。黄沙镇有群山环绕,他们便绕开山,去别的地方。
人不能一直依靠别人的施舍活着,他们得给自己谋新的生路。
黎殊在村前挖了一个大坑,他们戴着面巾,将死者全都放入大坑之中。
人讲究尸体的完整,比起火葬,会更期盼土葬。
但瘟疫中死去的人身上带着病菌,只能采取火葬的方法,让只能将尸体和病菌一起毁灭,才能阻隔这场瘟疫。
韩老先生站在坑前,忙忙碌碌地完成了一套安魂仪式。
村里的人站在街道上相互依靠着,远远望过来。
他将火把丢入坑中,一股火焰缓缓在夜空中升起。
黎殊闻到了一股蛋白质燃烧的气味,夹杂着脂肪灼烧的味道,各种混杂的气味交融在一起,变成一种酸腐、刺鼻的气息。
这是一股能让人心生排斥的气息。
这种排斥在于人对于同类死亡的恐惧。
黎殊这些天见过太多人死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见到眼前这一刻,她还是止不住地心悸。
火焰愈燃愈烈,从坑中卷起,夹杂着浓烟仿佛要扑向天际。
“韩老先生,你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
韩老先生的眼中倒映着火,他缓缓开口:“数之不尽。”
人的命太薄了,薄的像是纸一样,轻轻一碰就碎掉了。
或许是此刻触景生情,韩老先生开口:“我年轻时无数次在梦中惊醒,睁眼看见了我救不了的人,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们。我心怀愧疚,却无力改变。”
“随着年岁增长,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我明白了,人贵在知天命。不去强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认清自己的命运,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善、去适应命运,这就足够了。”
宿命论和知命论是有区别的。
前者强调人无法改变规定好的命运,而后者认为终其一生去认识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应该变成什么样的人,并且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实现它,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黎殊回过头去,看见一群身上背着行囊的灾民。他们远远地朝三人磕着头,起身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