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错!似俗而雅。』刘不才抚掌说道,『名字俗气,人倒雅得很,象朵菊花似地。
『那么你就是陶渊明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裘丰言笑道,『昨天晚上采了花没有?』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你看得她们太不值钱了。』
『那么昨天一夜不回是借的干铺?』胡雪岩说,『刚刚头一夭肯借干铺,也就不错的了。』
『照这样说,你今天就该「报效」了!』裘丰言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晚上吃你的「镶边酒」!我替你看看客人看,老胡一个,俞少武一个┅┅』
『慢点,慢点!』胡雪岩打断他的话,『不要算上我,我马上要到松江┅┅』
这下是裘丰言打断了他的话∶『何出此言?』
『是真的。吃花酒的事,摆在一边再说。』胡雪岩略顿一下,毅然说道∶『我们先商量正经。』
先是不愿他人分忧,到此地步,已非胡雪岩一个人的力量所能消弭可能有的祸患,因此,他唯有直言心中的顾虑。裘丰言已有先见,经验也多,倒还不怎么样,刘不才从前是纨袴,此刻成了清客的材料,酒阵拳仗,一往无前,但听得这种隐伏杀机的勾当,顿时脸色大变,连黄银宝都置诸脑后了。
胡雪岩一见他这样子,赶紧加以安慰,拍拍他的背说∶『没有你的事,你跟老裘坐守苏州。』
『就没有我的事,我也不放心你去啊!』
『这话不错。』裘丰言接口∶『是我的事,我没有袖手闲坐的道理。』
『算了,算了!』胡雪岩急忙拦在前头,『我没工夫跟你们争论,现在办事要紧,你们要听我的,不要乱了阵脚。』
这是所谓徒乱人意,裘丰言和刘不才不敢再开口。于是胡雪岩又估计情势,分析出三种情况,三种难处。
三种情形是∶第一,俞武成跟洪杨合作,调兵遣将,已经布置就绪,而且身不由己,无形中受了挟制。其次,虽已布置就绪,但收发由心,仍可化干戈为玉帛,只是一笔遣散的费用,相当可观。最后一种情况,也正就是大家所希望的,俞武成可以说不干就不干,至多将已收的酬金退还给对方而已。
『凡事总要作最坏的打算。算它是第一种情形,我倒也是个逢盘。』裘丰言略一踌躇,『老胡,你先说,是哪三种难处?』
『第一是俞家的交情。俞三婆婆实在厉害,如今这件「湿布衫」好象糊里糊涂套到我身上了,投鼠忌器,处处要顾着俞武成,这是最大的难处。』
『是的。』裘丰言深深点头,『又不光是俞家的交情,牵涉到松江漕帮,无论如何这份交情要保全。』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初步有这么个打算,倘或是第一种情形,至少
要想法让俞武成退出局外,哪面也不管。『
『你的意思是,如果赖汉英一定要蛮干,就是我们自己来对付?』
『对!我们要替俞武成找个理由,让那方面非许他抽身不可。』
『这容易想。难的是我们自己如何对付?』裘丰言说,『照我看到那时候,非请兵护运不可。』
『难就难在这里,目前请兵不容易,就请到了,绿营的那班大爷,也难伺候,开拔要钱,安营要钱,出队要钱,阵亡抚恤,得胜犒赏更要钱┅┅』
『算了,算了!』裘丰言连连摇手∶『此路不通!不必谈了。』
『那么谈第三种难处。譬如能够和平了结,他们的人或者撤回,或者遣散,我们当然要筹笔钱送过去。钱在其次,万一有人告我们一状,说我们「通匪」,这个罪名,不是好开玩笑的!』
裘丰言瞿然而惊,『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他是那种做了噩梦而惊醒的欣慰∶『亏得你想得深!』
在旁边半天不曾开口的刘不才,听得满腹忧烦,忍不住插了句口∶『只听你们说难!莫非真的一筹莫展?』
『你倒说,有什么好办法?事情是真难!』裘丰言看着胡雪岩,『老胡,我看只有照我的办法,一了百了。』
他故意不说,留下时间好让人去猜。可是连胡雪岩那样的脑筋,亦不得不知难而退∶『老裘,你说吧!看看你在死?